第15章 支教
2016年,那是不算遥远的逝去。大概是凌晨的兰州,夜已够深!车水人海的安宁东路,终究是白天的印象流!
现在的她,不可避免的被熟透的黑色缠绕,安宁东路毫无挣扎的安宁了下来。宿舍到大巴,快闪的念头不花一秒,迎接车轮的注定是千万遍的翻腾和痛苦!与之相反,迎接在下的是终点站的火车。
“嘿!同学!你也是去XJ支教的吗?你去哪个学校支教?你是哪个学院的?”突如其来的一串问号,绝顶聪明的我自然不会一问三不知!
“文学院的!阿克苏市第十中学!”言罢,我等在带队老师的“吆喝”下上了车乖乖就坐。我的双耳旁时常飘着不着边际的字串儿:人多的时候,戴上耳机,写写东西!世界就是我的!习惯了自己的我,习惯地探着头,看着车窗外的自己,望着月是故乡明的白。不确定的时间,四面八方的黑是肯定的,她卷走了天上的太阳,留下了星星伴月牙的诗意!耳朵里填满了自己的音乐,心满意足的满足!脑中自然抑或不自然地涌出李白的白: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兰州啊兰州!此去一别,别无牵挂!古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到现在都不是很确定,这一次的支教片段是不是我再三来XJ工作的原因。时时不见发车的磨叽,是母校的挽留吗?是母校的叮嘱吗?是心有不舍的悸动吗?让脑子休息片刻吧!哪怕是装模作样的正经。拖着厚重的眼袋,心里犯着正常的心理:“什么时候出发?很快就能到XJ了吧!”那里有什么样的学生在等着我?他们应该很需要我吧!突的一来,汽车猛然启动,在没有发觉的一刹,我本能地用手摸了一下车玻璃,食指在起雾的白片上画出些许文字:XJ!我来了!
一不小心,我还是作别了两年前的自己。一晃眼的功夫,脚下又是既熟悉又陌生的阿克苏。此刻,脑袋里果真多了些彼时彼刻的记忆的片片灰白。试图努力拼凑,还是少了该有的情节,剩下没有停歇的脚步,在天涯的尽头定格在心底不知名的角落里,散落着年代的尘土,泛着时过境迁的灰黄,在过往的烟云里酝酿些沧桑的平静。喜欢孤独的自己,时不时被过往的烟云竭力拉扯,那是君子之痛吧。
有些离别,来不及说声再见,于是慢慢习惯陌生的一切,也可以是麻痹。关于那些美好的约定,终究没有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就这样!支教的日子在伤感中不失温度地从指间轻轻溜走。
生命尚轻,生活继续,我想。
来XJ一年多的长短,或轻或重的抑郁总萦绕着自己。眼皮底下的事实:有人来,有人离开。有很多人来,是因为有很多人选择离开。有时候,不知出于何故,绝望的问号拖着重重的抑郁:我会在这个地方多久?我能陪那些学生多长时间?我来到脚下的这片土地,我能为这片土地的人带来什么,假使我某一天永远的离开这个地方,这个我哭过笑过期待过的土地,我会有多大的不舍?操纵自己的苦恼,那是因具体矛盾酝酿的深渊。你们可曾记得那些肺腑之言:
“我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我带着自己的光和热,我带着自己崇高的教育理想,我高举着热爱教育的火炬,我曾希望用自己的心去热爱我的每一个学生,用自己的光去照亮每一个孩子前进的道路,用自己的热去温暖每一个孩子受伤的心。我很清楚我们这里的孩子和内地的孩子之间最大的不同。可是现在呢?我本激情万丈,踌躇满志。我高举光与热的教育火炬!可是总有人,总有一些人不断地朝我泼冷水,他们没有良心的不负责任的嘲笑、打击我的教育理想,他们企图泼灭我最后的一丝火苗!这是我不远万里给孩子们点燃的希望之火,你们凭什么侮辱别人的理想!”沥尽心血、泣不成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校长、书记!对不起,我要回家了!我在这个地方实现不了自己的教育理想。等会儿我给我爸爸打个电话,写一个辞职报告。”那天上午,我流干了一生的眼泪。现实的困境粉碎了初来乍到的幻想。那是一个啼血的现场,学校党建办鸦雀无声!无情的空气放任一个理想青年肆意痛苦!
“爸爸,我有些承受不住了。过几天我……”哭诉着,老爸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没事……如果受不了就回来吧。”那天老爸一改以往的严苛,成了我最温暖的依靠。豆大豆大的泪珠直直砸下了地面,画出片片的绝望,估计是理想破灭后的碎片吧。直到现在,那些记忆的丝丝缕缕依旧牵引着我脆弱的泪腺,在太阳落山后的昏黄,化作金色的泪花。
不一会儿,手机里传来老爸的关切:“出了什么事情?”
“在管理班级的想法上和一个老教师出现了些许的分歧,并吵了几句。”
“放心吧!老爸!我都处理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紧接着老爸一顿一吨多的心灵鸡汤……
“没有绝望的环境,只有绝望的人”。这是我在《自由在高处》一书里学到最有感触的影响我最大的一句话。
现在的工作与生活相安无事,每每夕阳回家歇脚,看着车来车往的疲劳,倔强地目送明天的太阳。我的心仍会泛起小小的涟漪,脑袋里盘旋着已调任的艾力校长的言语:“你是我们学校最有理想的老师,你不是说要来XJ实现自己伟大的理想吗?难道这样一点挫折你就走了。你走了,你的理想呢?”诚谢那些走心的话语,化为坚定刚毅的语言,在不见星月的夜晚,陪我度过悠悠的岁月。
语重心长地问一句:“你们上个学期的语文老师是谁?”“老师!我们上个学期的语文老师已经换了三个了。你好像是第四个!”学生扳着指头应道。让我感到窒息的不是换了几任语文老师,而是孩子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境地。四月的天稚气未脱,纵容毒辣的太阳肆意妄为。抬起头,努力看清太阳的真面目,穿过镜片的毒针不留情地刺痛着我的眼膜。闭上眼,想象逃逸的光束公平地照射在每一棵树,每一棵树的每一片叶子上,就着一场或早或迟的春雨,恩泽一草一木,让生命在和风细雨里自由狂奔。花开的夏天,在小草破土的季节,似乎所有的美好和诗意都在身旁。充满艺术气息的草坪,弯弯曲曲,让人欢喜的小草从冬天的寒冷中解放,纷纷带上了绿色的帽子,为学校带来朝气和希望。一眼而过的绿色,柳树,榆钱树,你争我夺,不失希望地生长着,尽可能的把所有的枝叶朝向东升的艳阳。不甘落后的蒲公英,在相约的四月,在风中摇曳着朵朵小黄花。有学生的陪伴,并不孤单的梨树,开得一个热闹,好似天山的雪帽,纯洁而简单。类似桃花或樱花的红木,在穿梭的红领巾中间,不偏不离,在枝头挂满粉红的烂漫,像极了小学生红彤彤的脸颊,一声“老师好!”晴朗了万里的天际。收拾一下心情,放过糟糕的情绪。回到眼前,面对如此的窘境,那时的自己唯有仰天长叹:谁来可怜这些孩子吧!如此频繁地换老师,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会害了这些学生的!这些摸不着却看得见的伤害难道要让无辜的学生买单吗?我相信,那些别离的眼泪确乎货真价实。人可以一走了之,心能不能留下?谁能重修那些学生崩塌的心灵大厦?过去的日子属于过往,将来的年岁需要我去把握,长长的留下来吧!为了理想,为了眼前的学生。到现在而言,这种念头化成一种坚守的习惯。
时间不可避免地跑着,一转眼的四月调皮着,踩到了十月的头儿。阳光的午后,载着略带心事的嘴角,是时候驱赶蒙在心头的尘霾了。“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我带你去各个学校转转吧!说不定你心情就好多了。”老大哥书记如是道。
上了车,就是音乐。打开车窗,微风拂面,把布隆放在眼里。三两句的寒暄,不足以慰我冷暖。车内书记和我闲聊着过去、将来和理想,车子不自觉朝着北边的天山驶去,像是应着什么召唤。马路两旁成排的直桦被飞快的车轮甩在身后,不远处的前方是高耸入云的天山,疯狂的太阳胡乱拔高气温,迫使雪线乖乖向上挪了身子。碧蓝的天,雪山的白头,山脚下的袅袅炊烟,还有夏天的绿,这大概是布隆该有的魅力吧。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来到了乌斯开木村。这是离布隆中学最远的一个村子,她安静地卧在天山的怀抱里,身上长满了林子和玉米。我们的到来似乎丝毫不影响她的宁静和祥和。我们班有三个学生正是来自于这个藏在天山脚下的小世界里。回想小时候,同是乡下的孩子,记得我去上中学也和他们一样,我家离学校也是很远的,我们都一样。上学的路和别的孩子相比自然远得多。
书记陪我进了乌斯开木村小学,轻轻推开教室的门,教室里娃娃们的脸齐刷刷地朝着太阳绽开:“老师好!”突然的一句“老师好!”击打着还没痊愈的心,鼻子一酸,眼泪直在眼眶打转。书记和我在学校逗留了片刻,转身离开校园,是要踏上回家的路吧!“老师到我们家去吃饭吧!”隔着学校的铁栅栏,三个孩子渴望地望着我,略带一丝丝的不好意思。我知道他们,他们是我的学生。“下一次去你们家啊!我们今天要回去了。”我强忍着泪水对他们说道。其中有个女生抢着说:“在学校的时候,你说以后来我们家。但是你没有来。”孩子们的盛邀最终还是被我冰冷地拒绝了。我那时并非不想去,也不是挤不出一点儿的时间。想到上个星期在学校的哭诉,今天的邀请还是免不了泪水。回到车上,孩子们渴望地盯着我,我冲着车窗外的他们挥了挥手。车子走了,孩子们扒着栅栏久久不肯离去,转过头看一眼,还在。回来的路上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着:我这些善良的学生,他们需要我,我也需要他们!理想还没有实现,孩子们还没有成才。大学的生活,内地的生活还在等着他们!我怎能一走了之。谢谢那几个孩子,给了我暖心的感动,是他们让我知道,长久的留在这里的价值和意义!
遥想去年大概的此时,坐上庞丽老师的车,沿途的一路都与我陌生,使我不知所措。到现在它们都成了文字中的常客,时不时浮现在轻盈的笔端。对于那些有意无意闯入生命的稀客,我自然抱着热忱的敬意,始终在文字的情怀中拥抱着她们。
老司机笑着道:“过了这座桥就到乡下了。”我确乎忘记了交谈的内容,唯此句至今未忘,情有独钟。我不自然地总是把乡土和穷人捆绑在一起,原谅那些善意的情怀,他对土地只是多了一份该有的热爱。
一晃而过的事实,无论开心与否,我渐渐开始接触、了解这片脚下的土地。
差不多一年前的现在,我情愿地称作昨天,往事如昨,丝丝缕缕,恍恍惚惚;一知半解,半真半假。那是四月的一天,天上有很多的云,那是一种很好看的云,在炽热的土地上空悠哉悠哉。道路两旁的平房,穿着红的衣。俨然排列的是公路两侧成排成排的参天白桦,她们似乎乐忠于通天的赛跑,每一棵树无一例外地将自己的叶子撑向蓝天的广阔。掠过五尺高的麦尖,风里带着些泥土和麦芒的清香,穿过浓郁张扬的苞米地,爬上了十丈多高的桦林,呼啸着飞到了天山。不远的柏油路,一辆咆哮的电三轮,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我挥一挥衣袖,她听话地躺在距离大脚不足半米的安全。
“师傅,布隆中学!”不需三五秒的等待,小电驴拖着我的躯壳,铆足了劲竭力嘶吼。
摇下半截的车窗,让清风徐来,脑中勾勒布隆的诗意。
往前看,带着一些清凉:司机是一位维族爷爷,如虎的身躯,直挺有力,宽大的外套,头顶牛仔帽,帽檐下躲着高大的鼻子,宽广白净的脸满是雪白的胡子,男人气、英雄气直冲云霄,毫无保留,更无遮掩。车上仅有的两个后座,右有三十过不多身穿艾德莱斯的维族妈妈带着一个天使宝宝,忍不住多看一眼,多美的服饰,十足天山的雪线,装点些乱坠的天花,不失和谐的羽毛,那是完美的有机。左边自然是我的风水宝座了。北大桥到布隆中学是五块人民币的旅程,是骑驴观花的罗曼蒂克。
“师傅!十块钱是吧?不要找了,我帮她给吧!”
英雄的司机停了“驴”转过头来,眼睛里充满了新奇:“你是新来的内地老师吗?教国语的?”
我恭敬地点点头:“是的,您好!内地来的老师,教语文的。”
我的话音未落,他尽量地转过身来,眼神和善有力:
“你是个好老师!欢迎你!我们需要这样的老师。”
啊!我的心澎湃着,是黄河的惊涛骇浪;啊!我的心融化着,是长者的温暖、信赖;啊!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能量,来自脚下的土地,源于人民的信赖!迈着轻快雄健的步子,一瞬间心花怒放,春风得意。
深夜中乘坐着大巴,那夜色真是深沉,看着窗外的夜色,那时安宁区的大街小巷已经没有多少人,零星的出租车在跑着,真是为了生活连睡觉都免了。这种小市的生活是痛苦的,可以称之为勤勉,却没有多少年轻人去过那种的生活。
出发之前的前几天我都没有跟宿舍里的好好道个别。大三了,宿舍里的一帮人愈发地自顾自地,没有多少交流。
关于去XJ支教这种事情,宿舍里的一帮同学没有人愿意去。我倒是铁了心要去的,这是我的心事,更是我的理想,我始终带着一种崇高的严肃感去践行内心的冲动与向往。
我并不害怕孤独,如果身边有个熟悉的人和我一起去XJ一趟,那自然是令人欢欣鼓舞的,一个人去遥远的地方,心里总不是滋味儿。为此我在报名之前一度想拉宿舍里的一些人一起与我奔赴XJ去。
一天,学院下了通知,实习支教的事情便来到了眼前,对此我兴奋无比,我不喜欢一成不变的学习和生活,我喜欢到陌生的遥远的地方去。
“很快就要报名了!”小马有些无奈地说着。
“什么报名?”
我稀里糊涂地问着,放下了眼皮底下的生活,那个下午,我正在看自己的民族志。我对民族历史都充满兴趣。
“实习支教啊!”小马说。
宿舍里的一帮人都站了起来,好像即将要去做什么让他们迫不及待的事情。
“我还不知道,最近不怎么关注学校里的事情。”我说。
“班主任已经在群里通知了。你们赶紧看一下,最好今天明天之前要报名。”小马认真地说着,从未见过他说什么认真的话。一个实习支教没必要这么认真!
“学院不安排啊?”我问。
“要自己安排,要么在省内实习,还有一种选择就是去XJ支教一个学期!”小马说。
“我老早就听说了,有去XJ支教支教这个说法。”我说着,点了根烟。
“我们师大一直对口帮扶阿克苏地区,每年都有去XJ支教的。”小马说。
“你们怎么想的?”小马问。
很快隔壁宿舍的一帮男生也闯进了我们宿舍,每有什么大小事情,隔壁宿舍的几个男生定会到我们宿舍里来,我们从不去他们那儿,世界就这么奇妙。
小胖抽着烟,玩着手机游戏带头走了进来。突然间,宿舍变得异常拥挤和热闹。这种偶尔的热闹是非常舒服的,看到一帮经常一起上课的同学难得聚在一起,要为即将的分别做些什么。扎西一脸轻松,放下手中的游戏也来凑个热闹。
“你们都要去那儿啊?”我问。
有的说要去临夏,有的说要回固原,也有的留在兰州实习。
“扎西,你要去哪里实习?”小马问。
“我不知道啊?”扎西笑了笑,露出干净的笑容,不自觉抓了抓自己的耳鬓的头发。
“赶紧决定啊!别到时候我们都去实习去了,个一个人留宿舍打游戏。现在可不是打游戏的时候,不参加实习毕业不了,实习是有学分的,在省内实习的有十五分,去XJ支教的有二十学分。”小马在宿舍里坦诚布公,他难得说一些对大伙都有好处的话,真是了不起。
“去XJ和留在省内有什么区别?”一位不怎么和我们来往的同班同学马严肃板着脸问。这马严肃是个回族,他一向不苟言笑,不愿意和大伙说什么做什么,不喝酒不抽烟,每周都会按时做祷告,有自己的世界。偶尔来我们宿舍露个脸。很少能在课堂之外的什么时间见到他。
“群里都发了,去XJ支教要待一个学期,在省内只需要三个月。”林小雨用专家的口吻说着,好像在下达什么命令。说完自己笑了笑,小小的个子在宿舍里很有喜感。他这段时间不停地看书,突然间认真起来,这让我有了紧迫感,宿舍里就缺他这样的人,能给身边的人带来进步。
“那你们怎么决定的?”马严肃心事重重地问着,他一向都是猴急分子,做什么都没什么耐心,他要是谈个恋爱,恨不得在确定恋爱关系的刹那就抱着女生去民政局领证去,他始终给我这样的错觉。他待人没有任何的恶意,只是喜欢钻研自己的东西,好像过着清教徒的生活,不抽烟不喝酒,与异性保持天与地的距离,浑身上下都是正经男人的气息。我对马严肃一直保持应有的同学礼节,他对自己的信仰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这是值得学习的。哪怕对象是畜生,抑或是禽兽,也有闪闪发光的地方,带着理性去看待身边的世界,那定是走在进的路上。
“我去临夏,我们班的很多女生都去临夏,有个伴,热闹。”苏勇表示。
“我回东乡去,回老家方便。小胖,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我顺便给你找个女朋友!”小马得意地说着,盯着小胖笑了笑。
“算了,去实习,又不是去谈恋爱。”小胖不停抽着烟,掏出自己的烟给舍友分发着,男生要是说到什么两性的话题,总会陷入莫名其妙的微妙中,抽根烟压压荷尔蒙是必要的。
“林小雨,你呢?要去哪里?”马严肃站直了身体严肃地问着。
“我跟随大部队,这种事情不需要那么急,不是还有时间嘛!又不是明天就立马出发的事情。”林小雨不厌烦地说着,说完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对,立马尴尬地笑了笑,缓解气氛。马严肃也没生气,他们之间的对话多是如此。
“就没有人去XJ吗?”我站着问。
“那么远,还要待一个学期。我可受不了。我宁愿在省内混上三个月,只要拿到学分就行,没必要去吃苦。”小马吸着烟,一副老油条的模样。
这实习自然是要去让我们去增长见识,把自己这三年学到的知识和技能去得以运用和发挥,为将来从事伟大的教育事业加下基础,我对小马说的话感觉万分的失望,很多人不是为了教书育人而读个师范,这也不能怪他们,穿着白大褂的人并不是为了救人命于水火,这是同一个道理。倘若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那最好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这世界很大,总有什么地方需要各种各样的人。
“你要去XJ?那么远,坐火车也要好几天!够你受的。”马严肃好像受了什么震惊,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远不远都是小事情,心诚则达。”我说。
“你真要XJ支教?那我帮你上报,去XJ支教的很快就要出发。我们班就你一个人去,你确定了是吧?”小马认真地看着我问,好像我在随口胡诌一般。
“对,确定了。其实早在大一的时候,我就决定好了。”我同样认真地回答着小马惊疑的神情。
“那行,我立马给你上报。你们没几天就出发了。做好心理准备吧,就你一个人去。”小马笑了笑,替我报了名,我像做了一件重大的光荣的事情一般,激动着憧憬着,回到凳子上靠着书桌看着眼前的一帮男生说着什么。
一帮大男生走在商量着吃喝玩乐。
“我们很快就要分别了,虽然只是暂时的。我提议今晚一起喝点小酒,各位觉得意下如何?”小胖又想喝酒,关于学习实习之类的事情他并不怎么在意。
“昨晚的酒都还没散去,今晚就算了。”苏勇说着,转身整理自己桌上的小酒杯。
“昨晚林小雨算是喝高兴了。”小胖笑着说了起来,一副唇红齿白,他一喝酒总是面色潮红,脸上的两处高原红格外显眼。
众人看向林小雨,不禁哈哈大笑。
林小雨在昨晚的酒局上难得开怀畅饮,吐了一夜。他总要爬到自己的床铺上躺着,酝酿很久,探出头,从床铺上吐到地板上,那地板上有我们为他精心准的洗面盆,每次喝酒,他的洗脸盆总是盆满钵满的,宿舍里满是他呕吐的斑斑点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酒臭。如果什么人初次踏进我们宿舍,他一定会被眼前成山的酒瓶子所吓到。这里头也有我的贡献,说来我一个原本不抽烟不喝酒的男生,现在也成了烟不离手的烟鬼,偶尔也会成为酒精的奴隶,说来也没有什么让我特别难熬的事物。我一定是想借助烟酒脱离自己无聊的时光,这本没有什么错。
“扎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XJ支教?咱两刚好相互照应,有个伴,时间也过得快一些,不就是一个四五个月的时间。你觉得呢?”我真希望扎西头脑一热,跟我一起跑XJ去,这定会让自己高兴不少。
“太远了,我不去,而且要待那么久的时间。我受不了。我还是跟着大部队去吧!也就三个月的时间。”说完,扎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觉从自己嘴里说的话让我失望,他从来都是说话客气,怕别人对他说的话感到失落,总是迫不得已答应别人什么事情,满脸的不情愿,又不懂得拒绝,他这种事情干多了,我见过无数次。他真是变了很多,现在居然懂得了拒绝,虽然仍是一副不好意思,生怕伤害到别人的神情。毕竟,这种事情是勉强不得,我想他是舍不得自己的游戏,才拒绝了我的邀请。
“真不去?”我尴尬地笑了笑,反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我一向都是掌握着说话的主动权,习惯以自己为中心,我自然希望自己说的话生了什么分量,而不是被别人冷酷的拒绝,我感觉自己失去了面子。我们的兄弟情义也似乎渐渐地单薄起来,很快就会衣不遮体,各奔东西。
说完,一群人又开始酒水生活。这让我失望,我真不知他们当初为何要来就读师范大学。学高为师,身正为范,我想这和他们没多大关系,毕竟一直沉浸在他们的烟酒和游戏中,也不知将来如何有底气站上讲台,说着一些高尚的话,真是可怕的世界。
作为一个独行者,我只好轻装上阵,收拾好自的衣物,带着自己的几本书,这算是我全部的家当。
临行之前的夜晚,我在自己的床头失眠。
我不禁在自己的床铺上变得哀伤,我不知我的前女友去不去,这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她过得好与不好我是毫不在意的,但那些曾经说过的话我却一直记得。
当初我们说好天长又地久,海枯石烂,现在想来真是糊涂又可笑。
我与她讲过要去XJ支教之类的话,也算不得什么誓言。此刻我不知道她去还是不去,我突然对这个问题在意上了。或许她也有自己的决定,她哪怕去XJ支教去,也和我们当初说过的话没有一点儿关系。生活总是这样,她吃她的面,我吃我的米饭,连吃个饭都凑不大一起。她多情决绝,想和她说什么话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一个人去也是注定的,毕竟独来独往太久,倘若旁边有什么人,我也不适应。
夜色,真是值得珍惜,你一旦闭上眼睛,就能迎接昨天的太阳,这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我在夜色中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象着自己站上讲台,说一些能帮助到孩子的话,我都能想象到他们的表情,他们定会受到我伟大的影响。我定会遇到一些可爱的人,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这无疑是新的冒险,我会过上新的生活。一切都是新的,连我自己也是新的,我总算可以暂时逃离脚的城市,到新的城市里去。
我在床上思考着自己的教育理念,毕竟一个准老师,如果没有自己的教育理念,是不好意思站上讲台的,就像哲人说的,不加审视的人生是不值得度过的。那上台授课也是一样的,如果连自己为什么上讲台都不清楚,自然是要辜负无数的灵魂,无论那些灵魂是枯竭,还是欣欣向荣。
追求真理,追求自由,在人世间保持该有的良知和原则,我想这是我必须向座位上的人应该传达的,至于该怎么获得自由和幸福,这倒是我没经过研究的,自由在高处,幸福在远方,唯有脚踏实地。或许我应该说一些实实在在的话,做一个现实主义者,但这过于冰冷无趣。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不存在的,灵魂没有工程师,众生的灵魂都在无聊和欲望中挣扎,我能做的就是陪伴,让一些孤寂的灵魂不至于干涸,或许我去XJ支教能做的也不多。
突然,我能给那些孩子带去什么,我又该带走什么?这一略带哲学性的问题突然盘旋在自己的脑海中,彻底让我失眠。我真是个没救的糊涂虫,本可以安心地睡个觉,定个闹钟是小孩子也的事情,我竟然担心自己睡过头。在一夜的胡思乱想中,那不知什么时候定好的闹钟催着我爬起了身,我在黑夜中点开了手机的灯光,叠好了陪伴着自己几年的小床铺。
三个舍友在凌晨四点多的夜色中鼾声如雷,林小雨还在翻身磨牙,他们真是毫无心事,过着自己的小生活,估计在坐着什么美梦。而我,要踏上去XJ的路,选择不同,所要走的路也截然不同。
在阿克苏市第十中学待了一个学期,我似乎什么都没有带去,也什么都没留下,有什么时间,我靠篮球和闲逛打发时间,学生的问题我似乎缺乏了解,用自己的理想主义去尝试解决问题,这确实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一同的还有历史文化学院的一个男生,还有数学与统计学院的两个女生,加之XJ大学的两个女生,几个女的因为煮饭的问题吵得要死,我非常不理解,慢慢地也淡出她们的圈子。和一个同宿舍的男生亲近起来,他喜欢看书,却不喜欢运动,我则什么都喜欢。毕竟书呆子不是什么好听的称呼。
“要不要一起去买菜做饭?我今天给你们露一手!”一堆实习生扎在太阳底下说闲话。
“可以!我们一起去买菜。负责帮你洗菜。”一起来支教的女生七嘴八舌起来。
此时正值五一,心情真是大好。能暂时逃离忙碌的工作,做饭确实是唯一能把大伙聚在一起的方式。
大伙一起空着手跑学校旁的菜市场,真是心情大好,我从未这么喜欢热闹过,想象着大伙品尝到我的手艺,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出了学校,往南边的菜市场走去。路旁都是低的棚户区,说来这学校在城乡结合部,环境不算很好,缺乏城市还有的整洁。
路旁低矮的小房子外头都修了玻璃窗,玻璃窗的左右两边是一个不宽大的门,那些门总是敞开着,门口用一块布遮着,有的用卷帘串装饰着,里头大多都是着女的。看着如此景象,我心生好奇,真不知那里头的女人大白天为什么把自己关在幽暗的小平房里,不出来见见太阳。
等买好了菜,我提着两大袋食材落到了队伍的后头,放下手中的食材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在伸腰的瞬间,路边小平房里探出一个女人头,把留着长指甲的手向我招了招手,嘴里说:
“帅哥!要不要过来玩一下?”
那女的说完,左右看看,看到两边都没什么人来,把自己的上半身从门布里钻了出来,露出硕大肥胖的上半身,她穿着暴露,化着浓妆,耳朵上挂着圆圈似的耳坠。
“打麻将吗?”我好奇地问着。
“不是,是玩一玩。很便宜的!”她说着,又举起手弯了弯自己的手掌,向我招手。
“我是老师!你叫错人了!”我说着实话,把嘴里的香烟漫不经心地抽了几口,弯了腰提两侧的食材。我终于知道这些漆黑的小平房里的女人是以什么为职业,我突然心生厌恶。感觉菜市场修在这等地方真是不妥,提着菜迈开腿,那女的又左右警惕地看了看。
“老师怎么了,老师也是人。昨天也有学校的老师来玩了。”那挂着一对大胸的女人说了起来,我不经意间瞥到一双穿了黑色丝袜的粗腿。这让我生厌,这让我恶心。
“闭嘴吧你,别把我和别人放一起!”我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也生怕别人看到,提着我的两大袋菜往北走去。
那女的在我身后不停地说着,说是价格很便宜,什么都可以商量之类的胡话。我没理会,追着自己的伙伴去了。
加快脚步往前赶去,路边都是这样的小平房,里头多是衣不蔽体的男人和穿着暴露的女人,这让我陷入绝望中,人间有很多病,有些病可以医治,只需要做个手术,配合治疗早晚能痊愈。而有的病自古以来就是人类的通病,这种病没有针对的药物,更没有主治医生。这种病的病根与人类恶的本性诱发,其根源是贫穷和麻木,或许和不劳而获、贪得无厌也扯上关系。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我对人间生了厌恶,对可怕的人性进行了反反复复地批判,这对人类和社会的进步大有益处,或许毫无用处。
最可怕的远不如这些,有太多的罪恶我还没亲眼目睹,我对社会和世界的思考依然停留在表面,我压根没有意识到问题背后的根源。
回到学校,我便把妓女、贫穷之类的问题抛之脑后,我是时候展示自己的伟大厨艺,这是平凡生活中让我感到温馨的事。
在支教期间,我也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这让我受益匪浅,确实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一天学校组织植树活动,作为实习老师,我自然要卖力地去去做些什么,撸起袖子卖力地挖着坑,校园里都是挖坑植树的中学生,真是一派生机,趁着春天,种下希望,这是很有诗意的,对一个读书人而言是浪漫的事情,能够看着自己种下一片片的绿色。
我没说什么大话,我天生就是个喜欢劳动的人,懒惰成性是我最憎恶的,我想用自己勤劳的耕耘去成就自己,也给身边的学生以榜样。我脱掉外衣,卖力地挖坑,是出了名的苦力。
突然,身旁一个男生问:
“老师,你是农村来的吧?”
我停下不会挥动的锄头,诧异地看着身边的问话的男生,只见他生了一张过分白皙的脸,棱角分明,一看就是城里小孩。
“对,怎么了?你没种过树吧?”我说。心里一阵不舒服,这种小孩是要不得的,到了学校就得参与劳动,这是劳动教育,或许小孩不会意识到这样的问题。
我看他有气无力地把握着手里的铁铲,一脸的不情愿,一看就是心不诚的家伙,干个活拖拖拉拉,在他身上我看不到认真二字,让我失望,更让我无言。
“我从来不干活,我是城里人。我爸妈不让我干活,再说我家也没有地,我想干也干不了。”小孩自豪地说起了话,像一个得了什么伟大勋章的将军,一副发号施令的神情。
“是嘛!那你挺幸福的,劳动不一定就是下地干活,你觉得呢!”我问。
“反正我不想干活,太累了。”他说。
“读书也是劳动,吃饭也是一种劳动。不要有什么误解,你需要成长,多劳动对你有好处,别嫌弃别抱怨,劳动不分城里乡下。”我尝试着对他说一些关于劳动的话。我讨厌城里人一副娇生惯养的神情,其实大多都是好逸恶劳的废物,仗着爹妈的几个臭钱不知天高地厚。
他没说什么,仍旧过家家一般玩弄着白手里的铁铲,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好像干个活能要他的命。我心里不是滋味儿,又低着头卖力地挥动着手里的锄头,好把希望种在火热的大地中,趁着风雨阳光成长。
看那男同学一脸不开心,似乎对我说的话又什么成见,我索性加了一句:
“不会干活的男人是愚蠢的,不肯干活的男人是可悲的。”
说完,那男同学不领情地拖着自己的铁铲走了,我倒是没多想,带着自己的良心和气力继续低头挖坑。
我经常跟自己同宿舍的男生提及自己的前女友之类的话,我不知怎地,偶尔会在别人面前说到她。其实偶尔说到她也并不是我的本意,总是有一些话题不可避免地会提到女生,一说到女生男人的前女友自然是绕不开的。
支教的日子也渐渐到了末尾,很快我也将远离支教的生活,回到兰州继续完成自己的大学生活,莫名的压力突如其来,让我喘不过气,看着身边的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学年论文,我竟没一点儿心绪,命运的十字路口,我没有做出选择的心思和勇气,走一步算一步是我的心态,想到生命的荒诞和虚无,我打不起任何的心思。命运就在眼前,就且自由沉沦去吧。
不久学校派我去参加羽毛球比赛,听说对手是上了年纪的老师,我自然踌躇满志,心想轻轻松松就能将老头子淘汰,一把要退休的老骨头定不是我的对手。
不知为何,我们来十中支教的有五六个实习老师,没什么人喜欢运动,更不会报名参加体育比赛。我和室友小兰不得已代表我校前去参赛,小兰勉为其难地参加乒乓球比赛,我仗着自己喜欢乱跳,参加了羽毛球比赛。其余几个实习女生成了不会鼓掌的拉拉队队员。
吃了早点,我们便奔赴战场,一阵摩拳擦掌,真是迫不及待让别人看到我高超的球技。比赛场地很不错,真是有国际大牌的感觉,只是缺少了观众,除了裁判,一只鸟没没飞过来,这不影响我内心的激动和对待比赛的认真。
抛了个硬币,是我发球,啪的一声,我抡起胳膊用力将手中的羽毛球击打出去,来来回回没几局,我便被穿着休闲装的老头淘汰出局。那老头从不发力,非常善于吊球,喜欢将球打到球场的边边角角,我应付不来,败下阵来。
他笑嘻嘻地走过来,和我握了握手,给我说了句“打得不错”。我心头不是滋味,心想这上了年纪的老男人真是无趣,不和我硬碰硬,喜欢拐弯抹角,他打球真是刁钻,从不按常理出牌。我是一局都没赢他,说来真是丢人。
输了球,我的面子似乎都丢尽了。我以为自己是个文武全才,不管什么体育,除了游泳我都是能应付过来的。万没有料想,我会彻彻底底地输给一个笑嘻嘻的老头。这让我难以接受,我坐在场边,观看继续进行的淘汰赛。那老头相继淘汰了好几个对手,我心头的不舒服也渐渐散去。这老头确实有两把刷子,我只是第一个被他刷下来的年轻人而已。
拧开自己的矿泉水,我找了小兰,看看他那边的战况如何。我以为他会比我好一些,都差不多。他也第一局同样如我一般,没有逃脱被淘汰的命运。他现在乒乓球区如我一样观看着别人正在进行的比赛。
走到他身边,我早知道他被淘汰的事实,冲着他尴尬地笑了笑。他也心领神会地笑了笑,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啊。
我站在他身边,心想自己怎么会轻易地输掉了比赛。或许这和做人是一样的道理,年轻人好高骛远,豪气冲天,自以为能冲来一切阻碍,成就什么非凡的事业,可是在讲究为人处世圆滑,投机取巧的世道面前,年轻人很容易败下阵来,这和能力无关,和经验有关。而上了年纪的人并不见得有多少经验,他们在这个不完整的世界里已经摸爬滚打太久,成了油盐不进的老滑头,成了掉落到浴室里的香皂,异常的圆滑,没有什么棱角可言。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却缺了浪漫色彩。我大可不必为眼前的失败气馁,如果我能秉承自己良好的天性和努力,自然会朝着理性前进,这才是头等大事。
回到学校,也没有什么喜讯可以传达的,输了就是输了。只能说自己技不如人,又或者是敌人太强。
性格极佳的李老师问了一句:
“怎么样?比赛。”
她是本校的女老师,同是汉语言文学毕业的,我对她有同行的亲近和请教。她待我也不错,我却不用苟同她的一些想法。她虽认真教学,却对学生经常出现的问题表示无可奈何。我想这是不对的,教书育人最大的本领有时候是耐心,而不是和盘托出,想办法而不是抱怨。
“输了,早早被淘汰了。”我说着,尴尬一笑。
“没事,重在参与。”说完,她露出祥和亲近的笑容,高高的个子,身体很匀称,笑容很有感染力,真是个不错的老师,说话客气,待人真诚,丝毫没有虚情假意的水分。
我心想,我是个不想输的人,无论什么,我都想赢,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的习惯,延续好习惯是一个非常好的习惯。面对现实,微微一笑,我能做的就是向前看,尽量跑到高处去看。
她三十多,总是能看穿我的心思,和我说一些安慰的好听的话。
回到学校,她和另一个女老师在校门口值班。我和她攀谈了起来,我们之间的对话都是些走心的话,我对任何人都能将心比心,总是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没有什么保留。
“李老师,能问你一个问题么?”我心直口快,我想她不会拒绝一个晚辈的善意的提问。
“没事,什么都可以问。”她笑了笑,一张粉色的脸冲着太阳。
她是东北人,早已经成家立业。能和她说一些没用的话,或许能从中汲取到什么人生的经验。我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为了让自己成长。我毕竟要走一天伟的路,做什么都要有目的性,否则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您觉得学生来学校是为了什么?或者说我们的学生来学校会学到什么?毕竟他们考了那么点儿可怜的分数。”我问,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我不清楚。但我想他们来学校是为了成长。一个人的成长离不开老师家长和社会的帮助。”她认真地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似乎在说一些让自己不高兴的事情。
“很多学生只是长了身体,其他的不见得长了多少。我们能给他们的太少,也许是我们给的方式不对,又或者是我们也没有多少东西可以给他们传授,每个人都要走自己的路,学校对学生的影响少之又少,几乎到了可怜的地步,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学生翻墙出去,不知要做些什么?”说着,我情绪很低,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我说的话她愿不愿意听。
“是的,有时候我们确实无计可施,我们只是上自己的课,至于他们学到什么,学到多少,就要看他们的造化的。有些孩子就是不想学习,你逼着他学往往适得其反。有些孩子就是来浪费时间,只是想混日子,随便拿个毕业证,然后去打工过日子。他们忙着恋爱捣蛋,不知生活的难。到那个时候,他们才会幡然醒悟。”说完,她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无可奈何。
“我们应该在他们后悔之前做些什么,青春一过就是生活,生活会吃人,不吐骨头。多么聪明的孩子,真是可惜了。”我感叹道,感觉力不从心,确实也无计可施,那帮学生成绩确实有点差,平均分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你有对象吗?”她好奇地问了一句。
“没有,以前有过。”我随口一说,自己无意识地笑了笑。
“那就是分手了?”她问。
“对,很久之前就分手了。谈恋爱没意思,还不如去看一本书。”我说。学校里空无一人,此时正是周末,心里很空。盼望着学生返校,又担忧学生回来后没完没了的问题要解决。早恋、不写作业、故意顶撞、学生莫名其妙地失落哭泣,这些都是一样的问题,背后有很深的根源,不是我能解决的,很多但是原生家庭的影响,我确实束手无策,我一个实习生,对他们确实产生不了影响。想到此,我脑袋里塞了无数的乱麻,翻个身就会愈发地纠缠打结,真让我痛苦。我在课堂上尽量展现自己的客观和笑容,多跟学生讲真善美之类的言论,估计他们积极乐观,树立人生理想。
我给他们带来了什么,这是我永远回答不了的问题。我留下了什么,我将带走什么,一股脑的问题占据着我的脑海,心被堵住了。支教结束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舍不得那帮孩子,他们都有自己的命运,一个决定让我与他们相遇,至于留下什么是无从谈起的。人海芸芸,我走了又有新老师来,接力棒交给下一个,这是无奈的无奈,却也没什么好说。
“你毕业后可以回来,我们一起做同事。”她开玩笑地说着,她看得出我很痛苦,没有要回来的意思。这是善意的挽留,却没什么作用,对我糟糕的心思没任何帮助。
“老师,说个题外话。你是为了爱情结婚的吗?”我问。
“一开始就是好感,结婚后就是过日子了。没有什么爱情可言的,他有他的工作,我有我的工作,就是合伙过日子。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爱的。当然了,你们年轻人追求爱情是浪漫的,也是应该的,每个年纪都没每个年纪应该要去做的事情。享受当下,着眼未来。”她说着,露出一副祝福的神情,好像看透了爱情抑或是生活的真谛。
“也是啊!学到不少东西。和你聊天还是很有帮助的。”我说了客气的话,其实她说的我都懂,也没有任何的让我欣喜的话语与观点。
“经验是学不来的,你得自己去做,别人的永远是别人的。像结婚恋爱,工作理想这种事情,自己去做了,才能变成自己的经验。”她喝了口凉开水,平静地说着。
“有些经验是没用的,也不值钱。一个粗俗的人也会有一大堆经验,但是那是小鸡小鸭的经验,并不是狮子老虎的经验,学经验也要看人。”我说着,没任何的顾虑,只是把心里话一吐为快而已。
“或许吧!你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有些想法和别人不一样。希望你一直保持自己的思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她说了恭维的客气话,心想我是个幼稚而自以为是的男生,我如此想她的猜想。
“没有了,一直跟在别人身后就只能一直看到别人的背影,难以望其项背这是有的,你只需要走在别人身上,跑得又远又高。这样不至于碍手碍脚,也成就自己,也不妨碍他人。”我说。
“那你前女友呢?”她问。时不时提我前女友,其实她什么都不是,对我而言已经没多少回的必要和价值。别人不提,我压根不会想起她来,她好像不存在这个世上一般。
“她?我忘了。说好一起来XJ支教,后来把她甩了。我不知她有没有来,我听说她也来支教了。前几天刚听说的,没见过。”我毫无情绪地说着。
“你们没见过?你应该去看看她,一个人来这儿支教也不容易。”她说。
“她心直口快,朋友多得很。早把我忘了,我没必要去浪费时间。”我说。
聊着聊着,在几个女生的哭送中,我踏上了回兰州的火车。临走之前的一天晚上,我写了首诗歌留给了自己所带的班级:
布谷鸟
你是如此大意
不合时宜地出现
在不远处传来眼泪
请原谅我的冷漠
我本不是你讨厌的现在
布谷鸟
请你离开
你那引以为傲的啼叫
在这里本是多余
你有所不知
那画室的空白
不只是画家的不辞而别
苍白的天空
七彩的颜料倍显做作
手执九色画笔
用心绘制一幅灰白
布谷鸟
请你原谅我的任性
我早已无心听你高歌
你不厌其烦地重复绝望
而你有所不知
我的天空早已是漆黑的黑色
这血流成河的忧郁
已经装不下半个笑容
布谷鸟
安心地睡吧
明早我会不辞而别
离开这本该离开的地方
让回忆消失在第一个转身的脚印
爱我
或
恨我
我都不在
且
不至于
布谷鸟
多少冷暖已被浪费
你有所不知
那都是爱
可惜了这些文字
竟也成了多余
我笑一笑
不会多看一眼北方的寒冷
布谷鸟
请原谅
我早已心有所属
南方,南方
想起自己的生日,学生送了我一堆大小礼物,玫瑰……千纸鹤……爱心球……茶杯……棒棒糖,另加几封暖心的祝福信,我将它们统统就在自己的办公室,堆成小山的模样。我没给他们带来什么,那我自然不能带走一些什么,这会让我心碎,让我愧疚。
我知道那帮学生舍不得我,我同样也是,掉了很多成熟不成熟的眼泪,我还是在副校长的帮助下被拉到了阿克苏火车站,一根烟的惆怅和不舍,支教的所有实习生都集中在广场,成了离别的一个句号。
上了火车,我的心情也没多好,听着身边的人说着他们的支教奇闻异事,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可是哭着离别的,没什么心情说一堆轻描淡写的话,身边的实习生对于离开阿克苏是非常兴奋的,他们好像从未思考过自己带来了什么,留下什么,又带走什么之类无聊的问题,只有我活在自己的不舍和痛苦中,有些人一分别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这不是满满的悲剧色彩,这不是一件让人高兴不起来的事情?他们竟然会笑得那么开心,这让我无法理解。
坐在下铺发着呆,突然一个身影走到我的身边。
没错,是我前女友。她身穿白底青花瓷缀花的旗袍,整节车厢里都是师大的学生,大伙相互熟识,来来去去地窜火车。我倒没有走开走去的习惯,说来我们班就我一个人来XJ支教,我确实没有什么同学可以去拜会,只是在下铺发呆,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她走到我对面的下铺坐了下去,我身旁都是些男同学,他们在聊着什么,有说有笑的。她一坐下便哈哈大笑起来,发生说了我的名字。她还是老样子,却学会了化妆打扮。开始跟身边的男生说着什么。我也说了她是我前女友之类的话。她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感觉,坐在对面的两个男生外侧。
她穿了旗袍,一坐在下铺两条大腿真是一览无余,这倒不是最紧要的,我坐在她对面,能看到她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裤。我不知她有没有察觉,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完全把自己的两条大腿和里头的内裤对着一排男生,真是一览无余。
她滔滔不绝地和那帮男生攀谈着,他们定是将她的底细看个一干二净。她肯定意识到自己旗袍底下的风景,却毫不在意,不但没有合拢自己的双腿,反而翘起来了二郎腿,似乎在故意展示她迷人的身段。出于保护她的目的,也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堪,我起了身坐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腿,让她把腿放下。她不情愿地放下了腿,紧接着用故意气人的语气说:
“想看就看,这有什么?”
“不是,你那个都能看到的。”
我无可奈何地说,帮她拉了拉她的旗袍边裙,往两大腿前挡去,遮住她勇见天日的内裤。
“我知道啊!又没有露那个,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说着自己拉了拉旗袍边,敷衍地遮了遮自己的大腿。
“我还以为你不来支教!”我说。
“放心,这和你无关。我自己想来,和当初的约定没有任何关系。”她大声大气地说着,边说边笑,一副欠揍的模样,真是得意忘形。
“行行行!知道。”我说。
“你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而且比你做得好。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她有说有笑,脸好看多了,也瘦了很多。好像故意穿旗袍来向我展示她的千变万化。
“行呢!你厉害。”我故意说。
“行了,拜拜了。我去找我姐妹聊天去。”说完,她起身走向前边的一节车厢。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你前女友真是厉害,这么好的女生,你舍得把她甩了?”小兰问,为我生了什么可惜似的。
“她就这样,跟我说的一样吧!装腔作势,自以为是,太粘人,让人窒息。我不喜欢女生,真的。”说完,自己开心地笑了笑。
他们说着些什么,我自己拿了本书看了起来。看到她过得这么滋润,我也彻底放心下来,从此再没有当年和她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