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有道明君，一代圣主！
“刺君者！你在狂言谏书中，提及了吾皇东巡诸事！”
孔泽组织了一下语言，沉声道：“大意为……今巡九州，所欲者，摄宵小，服黔首，然奉徭役，供钱粮，迨农时，民无所安，得耶？失耶？此陛下之过二也。”
孔泽甄选出了始皇第二过作为他的议题：东巡孰功孰过……
“没错！”
尹烈点头道：“我认为预计六巡天下，过远远大于功……注意！并非东巡毫无必要，而是六巡实在劳民伤财！”
尹烈强调了一下，他反对的是六巡，谨防被孔泽断章取义。
“刺君者，我认为吾皇六巡，乃大秦之正统国策也！”
孔泽起身负手道：“你看待事物的角度，有坐井观天之嫌！”
“你只看见了民无所安，劳民伤财，却没有看到吾皇预定六巡天下的根本深意！”
“众所周知，我大秦废除了分封制，施行的乃是郡县制！”
“然而中原的千年制度，岂会轻易便能够一朝改之？唯有东巡，方能让九州万民尽皆感受到吾皇陛下的威仪，尔后甘愿遵从大秦郡县之国策！”
……
尹烈的论及东巡功过，视角乃是由低到高，从民众出发。
孔泽便反其道而行之。
他从上层国策：郡县制出发，证明六巡天下的必要性！
那么孔泽说的有道理嘛？
确实有道理！
六国遗脉与中原士卿阶层，数量何其之多？观念何其陈旧牢固！
若不采取东巡进行威服，尔后顺势贯彻落实郡县制的推行……
还能怎么办？
“另外，前戍边上将麃公当朝曾言……”
孔泽的矛头一转，直指大秦的军武老将道：“为了谨防六国起复，春秋再临，麃公曾请谏吾皇，不可损关中老秦人之利，以资中原之敌民也！”
“然！正如刺君者所言，吾皇陛下已非关中秦王，而是九五至尊，天下共主，华夏之始皇帝！”
“纵览这九州万方，千万生民，无不是陛下之子民也，又何来敌民之说？”
“倘若真按照麃公的谏言，中原两千万生民恐怕都得沦为奴隶，而非吾皇陛下的子民！”
“再谈我曲阜孔氏，以及整个中原士卿阶层……麃公皆欲屠戮殆尽，收缴土地家资，再不复士卿之名！”
“还有秦字、秦法的普及……麃公也认为毫无必要，毕竟中原百姓全数降为奴隶，中原各式文字皆可全部抹除，中原民众子嗣学不到律法、文字、经史典籍。”
“最后，必然会演变成……中原尽皆非人矣！”
“只需静待二十年光阴，中原断代，后继子嗣不明祖先，不得开蒙，只知自己乃是秦之奴隶。”
“而关中甲士则日夜操练，高爵厚赏优待之，专门统御镇压中原农奴……”
“如此！麃公断言，大秦即便无法千秋万代，也必可百年不衰！”
……
关中军武勋贵派系的中坚将领，几乎都是深得兵家传承。
而兵家随着春秋战国的理念更迭，逐渐开始越发极端。
军事殖民都不够！
极个别关中将领开始提出军事奴役于中原！
那么麃公就是【军事奴役主义】的真正发起者嘛？
尹烈觉得大概率不是的……
一定有人在背后驱使麃公向始皇请柬军事奴役于中原。
原因很简单。
麃公的身份是前戍边上将，严格来说并非庙堂之人，其就算提出的谏言再怎么极端，也不会代表任何派系，更不会牵连旁人。
另外。
孔泽跟扶苏是比较相像的一类人。
所以孔泽对尹烈秉承的大义，多多少少有些敬佩之情。
这就让孔泽虽然想赢下朝议大辩论，但其矛头所指……却是兵家极端主义的麃公！
旁侧。
山羊胡孔辛有些惶恐，此等场合节外生枝，向老将麃公发难，实属不智啊！
淳于越同样眉头紧锁，他现在的看法是……孔家小辈确实有些眼界和才华，但行事却失了分寸。
再观尹烈……
仅仅几个呼吸间。
尹烈便梳理清楚了孔泽的辩论侧重点。
无非就是通过树立麃公的军事奴役之残暴！
进而衬托始皇的宽仁圣明。
高台之上。
“哼！”
麃公冷哼一声，道：“老夫向来敢做敢认，没错！军事奴役于中原，就是老夫向陛下请谏的，那些六国余孽，就应该通通杀光，一个不留！”
毫无疑问。
无论麃公到底是不是军事奴役中原的发起人，他都是绝对的拥护者！
麃公对曾经山东六国的余贵，还有中原士卿阶层，憎恶到了极点！
场下！
“很好！”
孔泽深吸一口气，转而道：“刺君者，你也看到了，如若不是陛下宽仁，我中原之地，早已血流成河！”
“一切风俗、典籍、文化、历史都将付之一炬，化为灰灰！”
“那么我们现在再回过头来看待吾皇陛下的六巡九州，仅仅只是阶段性的民无所安而已！”
“吾皇陛下极力避免了中原之地的血流成河，转而用威服天下的怀柔方式，去震慑和收揽万民之心！”
“此不愧为有道明君，一代圣主，千古一帝之名！”
……
孔泽说完，直接躬身向始皇行出了参拜大礼！
下一刻！
孔辛如梦初醒，连忙跟身旁不远处的淳于越使眼色。
淳于越也立即附和躬身道：“陛下六巡九州，威服万民，理当为有道明君，一代圣主，千古一帝！”
话音未落。
剩余近七十名博士纷纷俯身而拜！
“陛下六巡九州，威服万民，当为一代圣主，千古一帝！”
“陛下六巡九州，威服万民，当为一代圣主，千古一帝！”
“陛下六巡九州，威服万民，当为一代圣主，千古一帝！”
……
诸博士的齐心协力。
使得老将麃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他忍不住就想说些什么！
关键时刻。
新晋彻侯蒙武开口道：“老将军，稍安勿躁，今天就让这群儒家之人露次脸吧！”
“哼！”
麃公怒哼一声，硬生生把挤到嗓门的话，又给压了下去。
在他看来，所谓的圣主、明君之名，都是些虚言吹捧，尽给吾皇戴高帽！
说白了。
这群中原士卿阶层，六国余贵就是害怕丧失家资、土地，以及地方权力罢了！
因此才不得不一个劲儿的称赞始皇为圣君！
毕竟有了圣君之名的限制，也就不能行霸道屠戮之事了！
上位。
嬴政微微侧首，道：“如何？尹烈！孔泽已将朕的预计六巡天下，定性为了威服怀柔之举，你所谓的劳民伤财之过……便彻底成了坐井观天的挑刺之嫌！”
尹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