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善恶共生
刀尖即将刺向陈庆的一刻，所有的事物似乎都停滞了。
被乞丐踹翻的椅子悬挂在半空。
手臂上的倒计时被放缓。
陈庆倾听着乞丐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自己沉闷的心跳声。
此刻，他就是化身第六天魔王的波旬。
乞丐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拆分解析。
命中位置被高亮，死亡的时间精确到毫秒。
然而，乞丐永远也无法到达最后的事实。
陈庆一掌打中乞丐的腕骨，最后膝盖猛踹向他的腹部
时间恢复正常。
乞丐的手腕被顷刻间打断，刀子飞了出去，倒插进花圃。
躲在一旁的粉摊老板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那疯狂的乞丐，汗衫连带着肚皮都仿佛凹了下去，被陈庆一拳轰翻。
滚烫的汤汁溅满了他的身体，乞丐顿时哀嚎惨叫。
陈庆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手软。
他活动了一下拳头关节，准备把乞丐捉拿归案。
可这时，乞丐居然强忍着剧痛，抄起地上的锅盖甩向陈庆。
“当”的一声，锅盖被手臂直接挡开。
乞丐借着这机会连滚带爬，飞也似地逃跑。
“站住！”
他磕了药，疼痛对他来说可能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乞丐发了狂地对路人大吼说“让开”！
他企图抢走一辆自行车，可是它们都被单车锁给卡住了。
只好一边逃，一边掀翻路边的单车、电动车、水果摊，以阻止陈庆继续追赶。
“想不到这混账还挺灵活。”
乞丐闯进了平价超市，陈庆刚跟过来，他就把货架直接给撞倒。
上面的罐头、瓶子统统砸了下来。
陈庆只是往上一蹬，如同猫儿般轻盈地踩过倒下的货柜。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灵敏。
就好像义体仍然装在自己的身上。
骨头“喀喇喀喇”作响，他几乎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眼看就要被追上。
乞丐一脚踹开超市后门，见到个骑自行车的大妈，他用力把大妈拽了下来，翻身上座，没了命似地狂踩脚踏。
距离瞬间被拉开。
“不能让他逃走。”
陈庆的思维快速运转。
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了整片城区的地图。
二人穿行过小巷道，这样的“城中村”错综复杂。
想回到大道上就必须穿过迷宫般的巷道。
“也就是说，只要两点一线，抢先拦在他的前面就好了。”
想到这里，陈庆以最快的速度冲上老旧公寓的楼顶。
他锁定了离街道最近的位置，然后完全忽略了障碍，两点一线，距离最短。
楼顶上有一个正在浇花的老头，他忽然发现陈庆跟个推土机一样闯了上来。
“喂，慢点啊，别踢到我的盆栽！”
紧接着，陈庆踏上了楼顶的扶手。
老头顿时大惊：“喂，同志，人生还很漫长，别自寻短见啊……”
陈庆纵身一跃。
吓得老头赶紧围了上去，大叫道：“不好了，跳楼啦！”
他探出头，惊恐地望着楼下。
没想到陈庆轻盈落在了公寓楼前凸出的广告牌上。
计算完全正确。
他此刻能够清晰知道在何处起跳，用多大的力道，才能够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即便是脚踏独木桥也能如履平地。
他借助路灯、广告牌为踏板，就像脚蹬梅花桩。
他抓住两栋楼之间的晾衣线，宛如抓住了滑索。
此刻，乞丐依旧在骑行，他边骑边回头观察，发现不见了陈庆的踪影，正在暗自庆幸。
街道就在眼前，只消出了这片地区，他再无追上的可能。
“哼，邪魔……休想抓住我。”
他的气息逐渐粗重。
眼睛渐渐布满血丝。
就在车头冲出巷道的一刹那，乞丐突然发现了陈庆的身影。
他早已经等候在巷道前面，只待猎物自己上钩。
乞丐大骂一声，彻底红了眼。
“好啊，阴魂不散，老子就他妈跟你拼了！”
脚踏猛蹬，乞丐卯足了劲要把陈庆给直接撞死。
时间放慢。
轨迹高亮。
计算自行车的加速度，计算冲击的力量，计算车头偏转的可能性。
“你跑不了。”
车头相向而过，陈庆身形微侧，两人的脸颊在那一刻几乎紧贴在一起。
然后，陈庆一拳轰向乞丐的胸口。
开得越快，受伤越狠。
乞丐整个人离座而起，倒飞出去，一头栽向街边店铺，把玻璃撞了个粉碎。
此刻，他的身上插着好几块碎玻璃，满脸都是血。
陈庆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拳威力居然这么大。
不知不觉间，私枭的拳术已经逐渐熟练，几乎信手拈来。
陈庆正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
“哎，这不是小陈吗？”
他忽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连忙侧颜。
却发现小周的父母正好买菜回家。
前面不远处就是菜市场，怪不得他们不在。
但是小周为什么没有跟在父母的身边？
而且他也没有接电话。
就在这时，地上躺着的乞丐却浑身抽搐，猛地起身。
糟了。
陈庆当即冲小周的父母喊道：“喂，别过来，你们快跑啊！”
乞丐顶着全身撕裂的疼痛，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来不及了！
陈庆没想到伤成这样，他还能这么灵活。
两人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乞丐满脸是血地冲了上去，二人猝不及防。
他用力扯下刺进肉里的碎玻璃，将锋利的边缘对准小周母亲的喉咙。
乞丐喘着粗气，咧嘴笑着。
“邪魔，别过来……嘿嘿嘿。”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嘴角的口水不断滴落下来。
小周的母亲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敢说话。
“为什么他们偏偏这时候出现。”
陈庆咬紧牙关，终于拔出了配枪。
可是，这么近的距离，如果失手了，就会连着小周的母亲一起打死。
又可是，不出手，这个疯子可能真的会杀掉他们。
直到这时，他才蓦然回忆起化生天的话。
——三善已成之际，三恶便已相伴而生。
我帮了这个乞丐。
现在，我却不得不杀掉他。
因果似乎早已注定。
如果现在救了小周的父母，伴随而来的恶果又是什么？
不知不觉中，陈庆感觉自己陷入了佛母信众的圈套。
巧合接连发生，看似无意的举动，会引发一系列善恶因果。
“救命，小陈。”
恐惧的二人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陈庆。
如果开枪了，他们可能会死。
如果没有开枪，他们一定会死。
即便是50%的概率，也不能坐视不管。
几经挣扎，陈庆解开了手枪保险。
深吸一口气。
精力高度集中。
陈庆的眼前仿佛漂浮过着数字。
十秒钟，九秒钟，八秒钟……
他看到握着枪的手背上，红色的时间即将流到尽头。
也许，我会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
但如果因为一刹那的犹豫，导致更多无辜者的死亡，那我便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指尖搭上扳机。
三秒钟，两秒钟，一秒钟。
陈庆的目光紧盯着乞丐癫狂的脸。
“给我去死。”
倒计时归零。
地面突然裂开巨大的缺口。
无数道扭曲的根须破土而出，缠绕住乞丐的四肢。
陈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手背上浮现出【何罗根须】的纹路。
那些黑色的触手勒住了乞丐的脖子，巨大的力量将他的脑袋用力向后掰扯。
他的眼睛暴突了出来，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声响。
“妖……魔。”
——咔！
天空化为血色网格，城市逐渐破碎瓦解。
乞丐的头颅被瞬间扭断，如同皮球般垂向后背。
他的四肢以极其诡异的姿势向上倒折。
陈庆已经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地上的影子，竟让人联想到了庙中的神佛。
那颤抖的触手就是烈焰般的莲花座。
乞丐、小周父母，三人的影子彼此重叠，仿佛化身成三头六臂的怪物。
乞丐已经彻底没了气。
获救的小周父母好像完全没看到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眼里，乞丐只是莫名间猝死，倒在了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
魍魉之匣居然在现实中开启。
陈庆痛苦地捂住额头。
脑袋快要爆炸了一般，剧痛无比。
“这个倒计时……指的是，我还能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