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杀人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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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邀请

维多利亚区南边,沃克苏尔桥大街上有一座办公楼,我的出版商企鹅兰登书屋就在那里。那个地方很奇怪,虽然通往泰晤士河,拐角处就是泰特美术馆,却出奇地荒凉无趣。两侧都是早该倒闭的破旧商铺,一幢幢公寓空有一扇扇窗户,窗外却一片惨淡萧条。街道笔直宽阔,有四条行车道。繁忙的车流在其间穿行,就像飞进吸尘器管道中的灰尘。当然,街边也有岔路,但没什么值得一去的地方。

企鹅出版集团很少请我去做客。做书不易,就算没有作者添乱他们也忙得不可开交,但我其实很期待去坐坐。写一本书要整整八个月,这八个月里我只能独自面对书稿。作家这个职业很奇妙。光看状态,刚出道的作者和国际畅销书作家并无二致,都是和电脑一起被困在房间里,面对着太多垃圾食品,缺少交流对象。

从开始创作到现在,我已经写了千万余字。我的肉体坐在一片寂静之中,精神却溺亡在喧闹的文字之海,这种矛盾又割裂的感觉让我饱受摧残。

但只要走进那扇印着企鹅标志的门,我就不再是孤身一人。每次我都忍不住感慨,出版社里竟然有这么多人,又都那样年轻。和写作一样,出版既是一种职业,也是一项事业。从业者的那种“热情”是很难在其他行业里找到的。这栋楼里的所有人——无论职位高低、资历深浅,都热爱书籍。对于做书的人来讲,这绝对算是个好的开始。但他们都做些什么呢?说来惭愧,我对出版流程几乎一窍不通。比如,校对和案头编辑有什么不同?为什么这两份工作不能交给一个人来做?营销和公关的区别又是什么?

但这些只是无关紧要的细节。我真正想说的是:这里就是梦想成真的地方。你多年前在洗澡或者散步时闪现的灵感,会在这里变成现实。人们常说好莱坞是“造梦工厂”,但对我而言,真正的造梦工厂是这里:沃克苏尔桥大街。

所以在这个明媚的六月清晨,我很高兴能接到责编的意外来电。我的新书《关键词是谋杀》将在三个月后发售,格雷厄姆·卢卡斯邀请我去一趟出版社。

“最近忙吗?”他问,“我们想和你聊一下营销计划。”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直奔主题。

试读本已经发给了一部分媒体,反响似乎还不错。不过,就算有差评,出版社也不会直接告诉我,他们很擅长拦截这类坏消息。

“什么时候?”我问。

“星期二可以吗?上午十一点?”他停顿了片刻,然后说,“我们也想见见霍桑。”

“这样啊。”我早该想到的,但还是愣了一下,“为什么?”

“我们觉得他能给销量带来一些质变,毕竟他也是作者之一。”

“不对,他不是作者。他一个字都没写。”

“这毕竟是他的故事,你们不是合作伙伴吗?”

“这个嘛,其实我们的关系不算密切。”

“我觉得读者肯定对他很感兴趣,我是说……对你们两个感兴趣。你能和他说一声吗?”

“好吧,我去问问。”

“记住是上午十一点。”格雷厄姆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后,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失落。没错,这本书的确是霍桑的主意。他曾经是一名警探,现在作为顾问帮警方解决疑难案件。他最初找到我的时候,正在调查伦敦西区一名富有寡妇的死亡事件。我当时并不想写他,光是构思自己的故事就已经让我筋疲力尽了。我从未想过这本书算是与霍桑“合著”的作品,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愿意和他分享任何一种舞台。

不过转念一想,我完全可以利用好这次机会。我已经跟在霍桑身边破了两个案子——对,只是跟着而已。我本应该多写一写他这个人,但他对破案的细节讳莫如深,从不多作解释。他似乎很享受看着我在他身后跌跌撞撞、满头雾水的样子。戴安娜·考珀案中,我错过了每一个指向凶手的细节,还差点把命丢了。接下来在汉普斯特德的离婚律师死亡案中,我又犯了更加严重的错误[1]。如果真的要写第二本,我在读者眼中一定会显得相当愚蠢。

所以这是一个扭转乾坤的机会。如果格雷厄姆·卢卡斯足够强势,霍桑就不得不踏进我的世界:出席对谈活动、签售会、媒体采访、各种书展和文化节。这对他而言会是全新的体验,我却早已在这行摸爬滚打了三十余年。这一次,我会占据上风。

那天下午,我约霍桑在咖啡厅见面。和往常一样,我们坐在店外的椅子上,因为他要抽烟。

“下周二上午十一点。”我说,“应该只有半个小时左右。他们只是想见见你,聊一下营销计划。等书出版了,你就得做好准备,参加几个重要活动。”

他迟疑道:“什么活动?”

“爱丁堡国际书展,切尔滕纳姆文学节,海伊文学节——这些都要去!”我知道霍桑最关心什么,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你看,事情很简单。书卖得越多,你赚得就越多。为了赚钱,你必须亲自出面。你知道吗?英国每年出版十七万种新书!犯罪小说是最受欢迎的类型。”

“小说?”他瞪着我。

“具体分类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大众知道它的存在。”

“你是作者,你去参加不就行了?”

“你怎么总是这么不配合?你知道写一本书有多难吗?”

“有什么难的?案子都是我破的。”

“对,但是要把你写得讨人喜欢可是难上加难。”

霍桑好像受到了冒犯。我见过他的这种眼神,这种一闪而过的受伤的表情。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想起来,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和妻儿分开,独自住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心怀某种童年阴影,日复一日地制作飞机模型。霍桑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坚强。然而无论他再怎么烦人,我都会不自觉地被他吸引,这可能是他最讨厌的一点。我想了解他。写书时,案件和他本人对我的吸引力一样强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我只是希望你能来趟出版社。只是聊聊天,答应我一定要来,好吗?”

“只聊半个小时?”

“上午十一点。”

“好吧,我会去的。”

但是他没有来。

我在前台等了十分钟,然后一个实习生把我接到了五层的会议室。我怀着一丝期待,也许霍桑已经到了呢?但门打开后只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霍桑的身影。屋里坐着四个人,他们面前的长桌上摆着咖啡、茶,还有一碟饼干。他们先是看了看我,然后看向了我的身后,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

我的责编坐在长桌的一端。见我进来,他起身招呼道:“霍桑呢?”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还以为他已经来了。”我说,“他应该在路上了。”

“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来。”

嗯,他说得没错,我们应该一起来的。“没有,”我说,“我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格雷厄姆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十一点十五分。

“好吧,那就再等他几分钟。请坐……”

格雷厄姆·卢卡斯这个人让我琢磨不透。他刚来到企鹅兰登书屋不久,担任高级编辑。他五十岁左右,身材瘦削,脸上稀疏的胡子让他看起来像个学者。他穿着一件昂贵的高领毛衣,应该是山羊绒材质的,外面穿着西装外套,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金戒指。我在他旁边坐下的时候闻到了花香,是须后水的味道,但不太适合他。我们之间的关系称得上“密切”,但也仅限于工作。我不知道他住在哪儿,业余时间都做些什么,有没有孩子,更重要的是——孩子看不看我的书。我们见面的时候他从来都只谈工作。

“你开始写第二本了吗?”他问。

“当然,正在很顺利地创作中。”我撒谎了。我之前告诉了我的经纪人希尔达·斯塔克,我觉得自己赶不上截稿日期。

她比我到得早,但我进屋时她并没有起身迎接。她坐在桌边,正拿着一支电子烟吞云吐雾。这很奇怪,因为我从来没见过她抽烟。我知道她不想来开会。希尔达穿着无袖上衣,夹克外套挂在椅背上。她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在杯沿留下了一弯亮红色的月牙。

因为一瞬间的软弱,我曾答应和霍桑平分版税。这是霍桑的提议,我没有问过她就稀里糊涂地同意了。而且她还没能说服霍桑让她来担任经纪人。他们打过电话,但没有见过面。所以她现在只能拿到百分之五十的百分之十……这当然比她期望的数值要少得多。

坐在希尔达对面的是塔玛拉·摩尔,兰登书屋的营销主管。她三十岁出头,神情严肃而专注。她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眼睛从未离开过屏幕,一支签字笔如同武器般在她纤长的手指间翻转。她微微抬头,说:“你好啊,安东尼,最近怎么样?”还不待我回答,她就开始介绍旁边的助手,“这是崔西,新来的。”

“您好。”崔西二十岁出头,看起来疲惫不堪。她有一张宽圆脸,浓密的卷发,笑容十分友善。“很荣幸见到您,我特别喜欢您的《失恋排行榜》[2]。”

“那是下一场会议的作者。”塔玛拉轻声提醒道。

“哎呀。”崔西沉默了。

接下来的十分钟,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所有人都在等霍桑推门进来,任何话题都难以进行下去。我气坏了,霍桑居然爽约。终于,格雷厄姆转向了我,双唇紧抿,说道:“丹尼尔不在,我们能聊的事情不多,但还是赶紧开始会议吧。”

“没人叫他丹尼尔。”我说,“大家都喊他霍桑。”一片沉默。“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我补充道。

“没必要吧。”

“我十二点半有个午餐会。”希尔达毫不留情地说道。

“嗯,我们会给你叫车的。”格雷厄姆说,“你去哪儿?”

希尔达犹豫了一下,说:“威茅斯街。”

“交给我吧。”崔西把地址输入了iPad。

塔玛拉按了键盘上的一个键,《关键词是谋杀》的封面出现在了大屏幕上,会议开始了。

“我们可以先聊聊年底的营销计划。”格雷厄姆说道,“样书大概什么时候寄出,塔玛拉?”

“样书这个月底就能到。”塔玛拉说,“我们会给图书博主、书评家和主要客户寄出五十本。”

“广播和电视台那边呢?”

“刚刚开始联系……”

“书展呢?”我问道,“有爱丁堡国际图书节,下个月的哈罗盖特犯罪文学节,诺维奇图书节……”大家都木然地看着我,于是我继续说道:“我喜欢去书展,而且如果你们想把霍桑介绍给读者,这不就是最佳时机吗?”

希尔达吸了一口电子烟,又呼出来,白色的烟雾瞬间消散在了空气中。“在书取得良好销量之前去书展根本毫无意义。”她解释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而且,在见到霍桑本人之前,我们不能做这样的决定。”格雷厄姆尖锐地补充道。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让我如释重负的事:门打开了,实习生带着霍桑走进了房间。他一脸无辜,嘴边挂着疑问的微笑,显然对自己迟到了三十分钟毫无自觉。和往常一样,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搭配白衬衫和一条细领带。我忽然觉得穿着运动衫和牛仔裤的自己看起来有点寒酸。

“霍桑先生到了。”实习生介绍道,然后转向格雷厄姆,“先生,您夫人打来了两次电话,她说事关紧急。”

“我可以告诉她您在开会。”崔西说着看向了塔玛拉,然后又看向了格雷厄姆,仿佛在征求同意。

“不用了,没事。”格雷厄姆说,“告诉她我晚点打给她。”实习生离开后,他站起身说:“你好,霍桑先生,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霍桑这句话是真心的吗?还是在反讽?我完全看不出来。他们握了握手。“我好久没来这边了。”霍桑继续道,“之前我查封过一家卡斯顿街上的妓院,里面有六七个东欧来的妓女。就在立陶宛大使馆旁边。可能她们就是从那儿弄到护照的吧……当然我们也没有证据。”

“真神奇,”格雷厄姆对此很感兴趣,“明明事情就发生在家门口,你却完全注意不到,太不可思议了。”

“也许托尼有一天会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托尼?”

“是我。”我说,“你迟到了半个小时。”

霍桑震惊地看向我:“你告诉我十一点半开始。”

“不,我说的是十一点。”

“真抱歉,托尼老兄,你说的肯定是十一点半。我从来不会记错时间和地点。”他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对着屋里的所有人说道,“这是我的职业素养。”

“没事,不用在意这些。”格雷厄姆说,然后瞪了我一眼,“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塔玛拉,营销主管。这位是她的助手,崔西。”

霍桑和她们握了手。我发现他特别关注了一下塔玛拉,仿佛她身上有什么让他看不懂的地方。“那么你一定就是大名鼎鼎的希尔达·斯塔克了。”他在她身边坐下说道,“很高兴终于见到你了,托尼总是提起你。”

希尔达是个难以取悦的人,但她显然很喜欢霍桑。霍桑总能这样轻易地影响他人。我描写过很多次他的外貌:修长的身材,齐耳的短发,还有那双敏锐而探究的眼睛。但我可能没有写过他是如何把控氛围的。他一走进房间就能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要他想,就能让整个屋子的气氛变得令人敬畏、危机四伏或者极具吸引力,全凭心情。

“恭喜你出了一本新书。”希尔达说。和我的责编一样,她也忘记了我才是书的作者。

“我还没看过呢。”霍桑说。

“哦?”

“犯罪小说,知道了结局再去读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句话肯定是他准备好的台词,所有人都对此点头称是。

“你不担心托尼是怎么塑造你的吗?”格雷厄姆问。

“完全不担心,只要能卖就行。”

格雷厄姆转向我:“希望你不会把我们写到书里。”他故意开玩笑一样地说道。

我微笑道:“当然不会。”

崔西问霍桑要不要咖啡和饼干。他接受了咖啡,拒绝了饼干。他会尽可能避免在其他人面前吃东西。接下来的五分钟里,格雷厄姆浅谈了一下出版业现状、当下流行的趋势,还有他对本书的期望。“开启新系列总是很难。”他说,“但我们也有机会冲一下畅销榜。今年九月新书不多。有一本斯蒂芬·金的新书,丹·布朗当然也会在榜首。但我们可以选没有新书的那周推出。你愿意参加广播节目吗?”

最后这个问题是问霍桑的,不是问我。

“广播没问题。”霍桑说。

“你有参加其他媒体节目的经验吗?”

“我只参加过《犯罪观察》[3]。”

听到这里,不苟言笑的塔玛拉微笑起来:“我们联系了BBC广播四台的《前排》和《周六现场》。”她接着对屋里的所有人说道,“他们还在等样书,但霍桑先生曾经为警方工作,这一点很有吸引力。”

他被开除这一点也是吗?我很想这样问,但是没有问出口。

塔玛拉的视线回到了笔记本电脑上。“我们刚才在聊文学节的事。”她继续道,“事实上,我们确实收到了一个文学节的邀请。”

听到这句话,我瞬间来了精神。不得不说,文学节对作者而言就是最棒的活动。首先,你可以走出房间,离开自己的家;其次,你可以见到其他人,无论读者还是作者。你可以前往牛津、剑桥、切尔滕汉姆、巴斯这样美丽的城市。甚至,你还有可能出国,去悉尼、斯里兰卡、迪拜,或者柏林。就连玛丽皇后二号游轮上都有文学节!

“在哪里?”我问。

“在奥尔德尼岛。他们打算在八月创办一个新的文学节,也很希望你们能前去参加。”

“奥尔德尼岛?”我喃喃道。

“是海峡群岛的其中一座。”霍桑提供了一条毫无用处的信息。

“我知道它在哪儿,只是不知道他们也有文学节。”

“嗯,其实有两个。”塔玛拉按了几个键,把网站主页投影到大屏幕上。上面写着:奥尔德尼岛文学基金会——夏季文学节。转盘公司独家赞助。

“转盘公司是?”我问。

“是一家线上赌场。”和我不同,她对此毫无顾虑,“奥尔德尼岛是线上赌场的一个国际会场,岛上很多东西都是转盘公司赞助的。”她又打开了一个网页。“他们五月办的历史文学节很成功,所以想再办一个。目前他们邀请了伊丽莎白·洛弗尔、马克·贝拉米、乔治·埃尔金、安妮·克莱利和……”她凑近了一些,“马萨·拉马尔。”

“这些人我一个都没听说过。”我说。

“马克·贝拉米有个电视节目。”格雷厄姆说。

“他是一位厨师。”希尔达补充道,“他在IT V2频道有个晨间节目。”

“我不太确定。”我意识到了自己是屋里唯一一个对此持消极态度的人,“奥尔德尼岛很小,不是吗?而且很远……”

“从南安普顿机场出发四十分钟就到了。”霍桑说。

“没错,但是——”等等,刚才这句话是霍桑说的?我又看了他一眼。

“我可以去。”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霍桑愉快地说道,“我一直想去奥尔德尼岛看看。那个地方很有意思,‘二战’时被德军占领过。”

“但是就像希尔达刚才说的,我们没有可以卖的书。”我提醒大家道,“现在去有什么意义呢?”

“可以帮助提高预售销量。”格雷厄姆说,“你觉得呢,希尔达?”

希尔达一直在看手机,这时才抬起头来。“听起来没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把这次活动当作一次彩排,让安东尼和霍桑先生彼此适应一下。而且这种小场地,就算搞砸了也没什么损失。”

“感谢你对我们的信心。”我说。

“那就这么定了。”格雷厄姆看起来急着要走,“还有别的事吗?”

接下来的话题都围绕着霍桑展开,尤其是他的工作。他居然能在滔滔不绝的同时没泄露任何私人信息。写第一本书的时候,这曾让我十分恼火。刚过十二点,崔西提醒格雷厄姆还有下一场会议,接希尔达去威茅斯街的出租车也已经到达。塔玛拉合上笔记本电脑,希尔达穿上了外套。显然,他们四个都很喜欢霍桑,握手告别的时候都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我们离开出版社,走向沃克苏尔桥大街时,甚至连门口的保安都兴奋地冲他露出了笑容。我心情很不好,也懒得掩藏。

“怎么了,老兄?”霍桑拿出一支烟点上。

我指了指身后的办公楼。“他们都被你迷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看起来人都挺好的。”霍桑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香烟,“也许你应该多理解一下,很明显,你的经纪人正在担心检测的结果。”

“什么检测?你在说什么?”

“而且格雷厄姆正在和妻子闹离婚。”

“可是他完全没提到!”

“没有这个必要。他正在和营销主管搞婚外情。那个女孩,崔西,是知情人。她也不容易,刚生了孩子还要担心自己的饭碗。”

每次我们去新的地方他都会这样,我知道他是在诱我上钩,但我不会让他如意的。

“我不想去奥尔德尼岛。”我说着就往皮姆利科车站走去。我才不在乎霍桑有没有跟上来。

“为什么?”

“因为八月书还没出来,去了也没用!”

“好吧,那就到时候见。”

奥尔德尼岛的犯罪率极低,甚至不需要一支完整的警队。当地的警察局里只有一位警长,两名警员和两名临时警察。而且都是从隔壁根西岛借调来的,因为那边也没什么事可做。最近发生的两起案件分别是“未经允许使用车辆”和超速。两起案件之间的关联尚不明确。

如果我们暂且忽略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发生的惨案,那么这座小岛在历史上从未发生过一起谋杀案。

这一切都即将改变。

注释:

[1]这两个故事参见本系列《关键词是谋杀》《关键句是死亡》。

[2]《失恋排行榜》(High Fidelity)是英国作家尼克·霍恩比的第一部小说,也是其最重要的代表作。

[3]《犯罪观察》(Crimewatch)是英国BBC电视台的一档犯罪纪实类节目,节目中会对重大疑难案件进行重构,二〇一七年因收视率低迷而停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