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
睁开眼已经下午了，窗外微弱的阳光洒到我脸上，抬眼是漂浮的细小灰尘。我抓到枕头边放着的智能机，有好几条未读的彩信。
彩信很简短，附上了几张图片，放大看，下身穿着黑色小短裙，上身是一件别致的粉色小背心，背心上有个小熊胸针。
几张图片都是同一套衣服，不同的姿势，照片上的女生扎了两个马尾，嘴巴涂的红红的，看起来像个大嘴猴，咧着嘴一个大大的微笑，脸上的雀斑已经用比肤色高一个色号的粉底液盖住了。她比了个标准的剪刀手，像是凹了好久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僵硬。
这个地方已经住了好些年了，天花板开裂的细缝蔓延在头顶，稍微挪个桌子椅子，木地板就嘎嘎响，随后墙灰就落下来，呛的人喘不上气，我推开窗户，让光线透进来一些，窗外对着的是那排店铺，店铺中间铺了石子路，路中心有棵大大的楠树，树下老人围坐在旁边修缮的石桌旁打牌，零零散散的小孩则蹲在一旁玩石子。
我的窗台边放了几株虎尾兰，是老妈不久前寄给我的，我会灰尘过敏，用来净化空气，虽然作用不是很大，但放在这里给房间增添了一些暖意。
老式茶几上摆着两个个还未开封的快递，她知道我要参加毕业会打过几次电话叫我拆开看看，里面是一件s码的黑色的吊带短裙，而另一个是一件黑色的文胸。
我站在老旧衣柜上的镜子前看了眼自己，像一根竹竿，个子小小的，还没有镜子高，这条裙子很合身，奈何胸太平了，穿起来始终没有陈楠那么好看，背了一个帆布包，放那个信封刚刚好，然后套上白色帆布鞋出门了，摔上门的一瞬间楼板发出了哀嚎。
“你出门没有，我在楼下了。”智能机传出了她尖锐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我没有应声，把手机挂了冲到楼下。
此刻那张像大嘴猴的脸映入我的眼帘，脖子是比脸上淡一个色号，我只能用技艺不精四个字形容，她跨坐在自行车上打量着我，看到我穿了裙子，揉了揉眼：“言夏，铁树开花了，你居然穿了裙子，比老母猪上树还夸张！”
这几年除了参加幼儿园合唱，穿了一件白色的大阳裙，好像从没穿过裙子。那时候家里挺富裕，父亲是单位上的红人，为了奖励我入选合唱给我挑的，我小姨看了合唱的录像说像跟竹竿，个子小小的穿个裙子像个白色伞菇，自此，就再也没穿过了。
我把包里的信封拿出来，塞到她手里，她没看直接放到了自行车篮，拍了拍后座，比了个入座的手势，带着我穿出了小巷。
路过巷口时，我看到了好多人搬着大大小小从住宅区出来了，这片开发区附近的住宅都已经用红漆喷上危字了，我家就是人们口中的钉子户，好几次管楼大妈都闹到家里，给父母电话他们也只是糖塞几句，让我乖乖住着，然后给家里的银行卡打进几百块钱，再打过去就是无人接听了。
你身处于一个舒适圈，突然有一天舒适圈里的事物都变了，然后你跳脱舒适圈开始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当你快要适应时，你的人生闯入了一个人，她带你体验新鲜事物，带你跨过你不敢越过的鸿沟，而她却在半道和你挥了挥手，宛如沙子一般，一握就散。
聚会的地点在宏云酒楼，陈楠用聊天软件打探了同学，这个地点是校委会组织决定的，听说能在这里吃饭必然跟政府有一定关系的，这个饭店是用来接待政府当地官员的，毕竟再有钱的院校的毕业餐也不一定能在这里举行过。
酒楼门口是一大块草坪，正中心有圆坛喷泉，酒楼装修的富丽堂皇，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学生会的社员斜挎着红色横幅在门口站成一排，上面写着恭送15届毕业生，为首的是个微胖女生，一米七左右的高个，一头流行的波浪卷，眼睛大大的，带着圆圆的复试眼镜，藕粉色的连衣裙把她的身材凸显的很好，她侧着身和旁边的少年说着什么，说完耸了耸肩笑了起来。
万幸陈楠没有看到！
我被她那些不知名的朋友挤到了边上，他们围着陈楠有说有笑，昔日都穿着校服，取代了宽大的校服换上自己喜欢的服饰，身材一览无余。这一刻是期待已久的，围观的少年们则讨论着哪个女生最好看。
十六七岁的少女，父母给买化妆品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情，她显摆着包里的昂贵散粉盒，大家唏嘘一片，这些同学在她有零花钱时没少分一杯羹。
清瘦的少年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衣，搭了一条黑色铅笔裤，脚上踩着一双价格不菲的黑红篮球鞋，他站在不远处，一米八五的高个很突出。
他那件干净的衬衣上带着一个金属的徽章，学生会会长，阚严。
“走吧，要开始了。”我挤进人群，拉了拉这个焦点人物。
“别急，阚严在看这边呢。”陈楠一脸得意道，我循声看去，少年确实在看这边，白净英气的脸，紧皱着眉头，似乎有点担忧。
落座时天黑了一半，陈楠没少显摆自己，拉着身边的人拍了很多照片，我被她拉着拍了几张，人群中，矮矮小小的，挤在角落。
玻璃装潢的屏风，挂满了壁灯，大理石镶嵌的地板，整个大厅摆满了红木圆桌，放眼望去是一个用实木镶嵌的讲台，一块大大的幕布投影着这三年的照片。
讲台下的那桌是给学生会预留的位置，他们是学校选出成绩拔尖的人才。
上课时，前排的位置都是留给成绩优异的学生，后排会随着成绩调动，我在中间的位置调调换换三年。
或许，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越努力越优秀的人都有优人一等的待遇。
晚宴开始了，酒店管理人员推着餐车将满目琳琅的食物放在我们面前，老实说，这一定是这段时间吃的最好的一餐。
陈楠拍了张照片，分享到空间，配文，和男神共餐的时刻。说着给我夹了几只虾，我只能无奈的应了下来。
落座了不少人，大家都在聊天，只有我在专心干饭，贵有贵的道理，味道确实不错。
或许是吃的太急了，我看着我碗边那堆虾壳，胃里一阵恶心，陈楠没注意我，一直盯着那排空位，我没来得及打招呼，从座位上匆忙离开。
这地方好大啊，我捂着脸往外走，人很多，让我有些难以呼吸，撞到好多正在往里走的同学，我正想道歉，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你撞到我就想走了？”我抬眼看着这个高大的男生，捂着嘴摇摇头，眼前的男孩眉宇间很好看，眼角有颗痣，小麦色的皮肤，清秀的脸庞透着一丝痞气，他歪着嘴对着我似笑非笑，看起来很不和善。
他身后跟着几个男生，此刻把我围住了。
“杨哥都敢撞，快道歉！”一个戴着眼镜，满脸青春痘的男生对我大吼，个子看起来不是很高，嗓门挺高，这一群人穿着都是价格不低的休闲服。
见我没动静，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我连忙摇头，他们似乎不满意，还在一直嚷嚷着，动静闹的有些大，围观的也越来越多，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我泪水忍不住就出来了。
就这样僵持了十来分钟，一个男生箭步挡在我面前，大吼道：“杨嘉译，我警告你，这不是你闹的地方！”
转头轻声对我说：“别怕，有我在，他不敢乱来。”声音很好听，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
“哟，阚严大会长，怎么哪里都有你，真爱管闲事，哥几个，走。”杨嘉译冷笑着，带着那几个兄弟走入了会场，围观的也就识趣的散了。
其实我想说，是我撞到人先，现在倒好，我怎么变成受害者了，我连忙把手拿下来，强忍着吐意说了谢谢。
他皱褶眉，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我的脸，这张好看的脸放大了十倍。难道是我把脸哭花了？怎么每次都这么尴尬？我还在愣神，他就把我拉到了会场后面的草坪，指了指路灯照亮的石子路，我心领神会的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