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烟波澹荡摇空碧，不曾泣，动涟漪。
她看到了什么？！
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型巨影！
一个需要自己将视线仰到几近与天空垂直，才能看清祂全貌的庞然大物！
井野连呼吸都逐渐困难起来，心跳快得像脱了缰的狂奔野马。那尊巨影周围降下来的无形阴风如饥饿暴躁的虫群，顺着她浑身毛孔钻入了她体内，化身为跗骨之蛆，让她再也感受不到温暖！
彻骨的寒冷麻痹了井野的思维，她只能如一只被虫草菌操控了身体的僵虫，对面前的神祇顶礼膜拜。
恐惧！
和荒芜大地同样无边无际的恐惧，在井野心底蔓延铺开！
而井野就如一艘误入禁忌之海的一叶小舟，面对惊涛骇浪毫无抵抗之力不说，深不见底的暗黑深海之中，又有何物在凝视着她，她统统一无所知。
无力……
完全生不起任何对抗的心思，仿佛祂说的话便是神谕，所听之人皆会成为祂最忠实的信徒，祂所指之处，便是信徒们穷尽毕生渴望到达的终途……
“醒醒，井野，听得到我说话吗？”
仙道扶着井野瘫软的身子，很少见地露出焦急的表情。
井野瞳孔放大眼神无光，浑身冰冷得像一具尸体，身体时不时地抽搐，将短裤上的水滴抖落，砸入地板上的薄薄水洼。
仙道也没想到，这娃怎么会这么虎！
她不知道对精神力比她强的人用心转身，一旦那人清醒调动精神力反击，很容易对她造成不可逆的伤势吗？
精神这玄之又玄的玩意儿要是受到损伤，以忍界的医疗忍术可是无法治愈的！到时候轻则一辈子失忆昏迷，重则大脑死亡当场暴毙！
在察觉到精神世界遭遇入侵后，仙道已经下意识地收敛，避免自己本能的反击伤到井野。
可还是晚了……
井野只是窥探到仙道的精神世界的一角，便被余威波及到，当场失禁且失去了意识，陷入了对外界毫无感知的弥留混沌状态。
仙道在井野从椅子上滑落时，已经瞬身到了她身边，接住她软烂如泥的身体，避免她毫无防护地摔在地上造成二次伤害。
第一时间检查了井野的灵魂，好在并没有出现损伤，没有酿成大祸。
虽然是井野不知死活地突然闯入自己的精神世界，但毕竟是在自己家，仙道又是个成年人，要是井野因此受伤，他也是头疼得很。
灵魂层面的损伤基本可以和绝症划等号，还需要借助天材地宝熬制补药，静养最少一年才能完全恢复。
很耗时间的。
仙道掐了掐井野的脸蛋以示惩罚。今天的事也让她长个教训，对她将来的忍者生涯都有好处。
单手结印，仙道轻声念道：“幻术·荒理谕失终。”
井野周身像是蒙上一层扭曲了时空的薄膜，身体的边缘出现不停变换的炫彩光晕，仙道借助幻术，帮助井野尽快稳定精神。
当井野缓缓睁开眼睛，瞳孔逐渐对焦看清了近在咫尺的仙道的脸时，她突然心脏漏跳一拍，呼吸一顿，两腿一紧。
烟波澹荡摇空碧，不曾泣，动涟漪。
看着井野逐渐恢复清澈的瞳孔，仙道也是松了口气。得亏山中一族修行心转身秘术，能够锻炼到精神力和灵魂强度。
不然以她一个小孩子的精神力，只是瞟一眼自己的精神体全貌，很可能就因“知道得太多”当场噶了。
“能看清东西吗？这是几？”仙道在井野面前伸出一根手指。
然而井野仍笼罩在恐惧的余波中，仙道那张温和的帅脸在她眼中，既如恶魔般极危可怖，又似神祇般不可违抗。井野跟一只落汤小鹌鹑，缩在仙道怀里瑟瑟发抖不敢妄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对此，仙道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像哄婴儿一般在她后背温柔地抚摸着，帮她缓解紧张的情绪。
在一阵耐心的抚摸下，井野稍稍恢复了一些，起码是能说话了。但声音声若蚊蝇，要不是仙道就挨着她，还真不一定能听清。
“……一。”
“什么？”仙道愣了下神，才反应过来，这是井野在回应自己之前的问话：“哦哦，好的，回答正确。”
在听到仙道的表扬后，井野心脏竟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握住捏了一把，让她隐隐喘不过气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明明只是哄小孩一样的语气，为什么在她听来，竟如同天神赐予的命运的赠礼？！井野竟生出“为了赞赏可以不惜生命”的荒诞冲动！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明明是扪心自问，井野却隐约从自己心底，听到了一个她不愿辩清的答案。
不过内心的挣扎还没有个结果，她却看到更加惊悚的一幕——
她自己！没错，就是有一个“井野”！还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正低头一脸郁闷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而旁边的鹿丸和丁次松了口气，在为“井野”的心转身之术失败而感到庆幸。
在开放厨房的灶台前，还有一个仙道正浴火奋战，将锅铲舞的大开大合的同时，还能抽空和鹿丸他们聊天。
可两个当事人，一个蹲在餐桌后的空地，另一个瘫在前一个的怀里，看着还在对话的他们自己，场景突出一个诡异。
“那两个都是我的影分身，其中一个变成了你的模样。还加了点幻术干扰，所以鹿丸他们并不知道也看不到我们，所以你大可放心。”仙道轻声解释道。
论细心程度，他还是有些许自信的。
井野彻底松了一口气。要是让同伴发现了自己这幅丢人的惨状，她以后就没脸再当忍者了！
仙道见井野恢复了些力气，扶着她的手和腰帮她站直身子：“可以自己站好吗？看来还需要扶着……没关系，咱们先往浴室走，走两步腿上就有力气了。”
井野无法拒绝仙道的建议。在他的帮助下，两腿像是踩在了云彩上，颤巍巍地移动到了浴室门口。
仙道慢慢松开手，见井野可以扶着墙站稳，他也松了口气，大手在井野头上揉了揉：
“你先去清洗下身子，我去给你找件换洗的衣服。拧开红色的水龙头，喷头就会出热水。你自己清洗没问题吧？”
见井野小心地点头，仙道才转身上楼。
卧室的衣柜里有不少红豆的衣物，因为来这边比较频繁，她干脆把这儿当成第二个家，放了不少衣服在这里。
只是大部分都不适合孩子穿……
怕小孩着凉。
目光紧紧跟在仙道背后，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井野才呆呆地推开门，小步挪进了浴室。
刚走了几步，井野忽然膝盖一软，再次跌倒在光洁的地砖上，两腿呈“M”型瘫坐着，两手支着身子，手肘关节处还在吃力地微微打颤。
眼底带雾，两颊通红，小嘴委屈地板成鸭子状，压抑着声音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