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还有那肮脏的，写满了冰冷与自私的血
东原组，茶室。
与许多传统的极道家族一样，东原家也装修了很多明治风格的和式建筑。
其中的一间，就是这个茶室。
只有在组长会见重要客人的时候，才会开放。
招待早川月，东原蛭丸直接用上了东原组接待外宾的最高礼仪。
用最好的茶叶，上最好的礼仪小姐。
这其中的原因，不止是他个人对早川月的欣赏。
更是因为早川月当年做的“那件事”，对整个东原组的巨大恩情。
哗啦啦。
茶室之中，只有茶水汩汩流淌的声音，除此之外，便只剩下沉默。
东原蛭丸望着早川月，目光中极尽复杂之色，几度想要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到最后，还是早川月先他一步，打破了僵局。
“东原组长，实不相瞒，这次来拜访东原组，除了道谢，还有一事相求。”
早川月面色不改，开门见山的说出来意。
他和东原之间，虽没有和伊地知那么深的友情，但两人都是真正的男人，无需多矫情。
“你说，只要是我能满足的，尽管提就是。”
东原蛭丸正愁怎么表达对当年“那件事”的感激呢，此时听到早川月提出请求，自然是连连应允下来。
说到这里，早川月突然站起身来，表情一丝不苟。
下一秒。
在东原蛭丸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便呈九十度的角，向东原蛭丸深深鞠躬，语气诚恳道。
“扫地也好，看门也好，请贵社交给我一份工作吧，拜托了！”
早川月的头埋的低低的，面部因为血液倒流而微微发红，嘴唇也在打颤。
虽然早川月的面部肌肉，依旧无法做出什么太大的表情，但从他握紧的拳头可以看出——
他是认真的。
老实说，有关自己的未来，早川月并没有什么想法。
本来“少年犯”的身份，就足以让一个普通的东京人社会性死亡。
更何况他当年的那场案子，牵扯的势力之广，得罪的人来头之大，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让他去普通的便利店，维修厂打工，那是害人，必然招来无穷无尽的报复。
即便是给伊地知那样的自由职业者做助手，也是一样。
以“他们”的背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报复自己的机会。
无论他逃到哪里，都会有无数他们的爪牙找上来，将他的生活搅的一团糟。
唯一不怕“他们”的，甚至于，和“他们”处于敌对立场的。
就是在那场事件中，间接获利，成功度过“六代目病逝”这场巨大危机的东原组了。
除了东原组，早川月无处可去。
他必须活着，好好的活着。
只有这样，才能完成和“那里面”的朋友们，约定好的事情。
“你……”
东原蛭丸望着早川月，陷入深深的惊愕之中。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思索再三之后。
才终于，说出一句话来。
“你……你没有见她们吗？”
在东原看来。
早川月的人生，应该由那三位来负责。
以那三位的家室、背景、财富，也有能力为早川月负起这份责任……
前提是，她们真的如表现的那样，对当年那件事忏悔的话。
“没有。”
早川月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为什么不去见？其他人我不知道，柳生家的那位，可是在网络上公开说要找你了。”
“她还说，等你出来之后，一定会给你钱的，多少金额都可以，只要是你说的数字，她不会犹豫一下，只要你肯见她一面。”
“你知道的，柳生财阀，在东京的分量可不低。”
岂止是不低。
电子通讯界的第三巨头，横跨地产、金融、偶像、重工等诸多领域的柳生财阀，光是明面上的财富，就超过了三万亿日元，再算上暗地里掌控的公司，其财产更是惊人。
当年被救下的三位女孩其中之一，就是柳生家的大小姐。
早川月淡淡一笑，将茶杯中的茶水一口吞下，反扣下茶壶，道。
“与我何关？”
“你……你别犯傻啊，大家都是成年人，就算心里再不爽，真金白银还是要拿的，你……”
“我知道的，东原组长。”
早川月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语气有些唏嘘的说道。
“如果能拿，我当然想把这是个白捡的的便宜，给占了。”
“那为什么……”
“可你觉得，柳生家的钱，有那么好拿么？”
东原蛭丸，顿时愣住了。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是啊。
当年的柳生财阀，为了顾忌女儿名声，甚至都拒绝让她们家的大小姐出庭作证。
事到如今，那个已经背负了“杀人”恶名的早川月出来。
他们又怎么可能让她在和那个“杀人犯”扯上关系，这不等于自己承认了当年的事么。
“可是……那位大小姐这么想找你，会不会已经和家里人商量好了，打算澄清了呢。”
“还是那句话，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早川月轻描淡写的擦拭着手中的茶杯，语气像一汪古井无波的死水，一成不变道。
“柳生家怎么哄女儿开心，怎么帮女儿走出人生阴影，和我一个外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提醒你一件事，东原组长，这是我用四年的自由换来的，十分宝贵的经验。”
早川月伸出三根手指，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道。
“永远不要相信资本、政客，还有艺术家。”
“资本永远会站在利益更大的那一方；政客为了立场，可以颠倒一切真相；而艺术家，每一个都是天生的骗子，骗到深处，骗过自己。”
早川月说的，自己都笑出声了。
他笑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曾经的自己，还以为她们会和那些家伙，不一样。
但事实证明。
日本就是这样的日本，东京就是这样的东京。
政治家的儿子会当政治家，有钱人的女儿会成为新财阀。
这些父辈与子辈之间传承的，不止是物质，精神，家风家教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还有那肮脏的，写满了冰冷与自私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