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死了的话,所有人就都能得到幸福了
“白石学弟,今晚有没有空来联谊啊。”
“白石老弟,要我说,还是加入我们垒球社。”
“白石君……”
东京大学。
自升学以来,就迅速和众人打成了一片的“白石秋坪”,今天也在拼尽全力的讴歌青春。
“欸?玉田学姐也要来联谊会么,那我一定到场。”
“垒球社的邀请,我会考虑的,还有,野原前辈昨天的比赛,很精彩!”
“慢点跑山田君,那段路刚刚拖过,还很滑……哈,我怎么说来着。”
看着摔了一屁股的山田君,白石秋坪“开朗”而不失“亲切”的笑了两声,接着伸手将对方拉了起来。
如果“人际交往”是一门学科的话。
那白石秋坪,一定是将这科拿到博士学位的超级学霸。
与他交往,你能感到放松,舒服,却又不觉得他高高在上。
相反,他也会开玩笑,也会适度的笑话你。
但这一切,都把控在一个让人很舒服的“度”上,不会令人反感。
和周围一圈人打过招呼后,白石秋坪带着标准的笑容,走出了校园。
一米,两米。
十米,五十米。
拐过学校第一个五十米拐角,走进那条没什么人会走的小巷子之后。
白石秋坪,才终于露出了真正的表情。
疲惫。
深深的疲惫。
他是外向型人格,能从人际交往中汲取能量,获得快乐。
理论上来说,他无论说多少场面话,和多少人虚与委蛇,都不会感到累。
除非……
让他用这份“人际交往能力”,去达成某个目的。
某种违背他本性,却不得不完成的事。
“这副要死的表情,是做给谁看?”
一道平静低沉的声音,陡然从巷子深处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白石骤然瞳孔猛缩,一股难以言明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痛苦,厌恶,烦躁,愧疚,还有一丝歇斯底里的丑恶,全都写在了他的脸上。
他就像是一个恶作剧被抓住了孩子,既惶恐,又恼羞成怒。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回来,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愈加痛苦。
让人崩溃的,从来不是死刑时的那一枚子弹,而是死刑前的,无数个夜晚。
“你回来了。”
白石没有问“你是谁?”这种傻乎乎的话。
时至今日,能过来找他的,只有那一种可能。
“怎么?觉得我会死在里面,还是觉得我会就此作罢?”
早川月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故意刺激白石秋坪道。
“死?”
“你要是真死了,就好了……”
白石秋坪疲惫不堪的脸上,骤的闪过一抹扭曲之色。
像是自暴自弃的,把这么多年来,一直憋在心里的,最畜生,最恶心,最狠毒的话。
一股脑的,不假思索的,全都说了出来。
“如果那一年,你和他们一起死了,就好了。”
“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包括你。”
死人,不会被任何人嫉妒,不会被任何人报复,不会被任何人污蔑。
这个世界上,最清白的,唯有死人。
“如果你死了。”
“你将不再是少年杀人案的凶手,而是见义勇为的英雄。”
“你的父亲,将借助你的名望,成为早川家支持率最高的议员,完成他追求了二十三年的夙愿。”
“你的母亲,将因为你而嫁入豪门,没有任何人敢拒绝一位英雄的母亲,她将得到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她们会永远的记住你,你将成为她一生的白月光。”
“她们每年都会悼念你,对了,她们或许还会给你画画,给你写诗,把你的故事变成艺术品,让全世界都看到。”
“看吧,只要你死了,没有人受伤的世界,就达成了。”
白石说得面目扭曲。
白石说得声嘶力竭。
白石说得……
痛哭失声。
“可你为什么……没死啊。”
死了的话。
所有人就都能得到幸福了,不是么。
早川月蹲在巷子边缘,默默的听白石秋坪发泄完他心中的情绪,表情自始至终都没变过。
他在等。
等白石秋坪说完最后的一句话。
那一句最符合他的形象,最符合他的立场的话。
“对不起,刚刚是我失言了,请你揍我吧,无论下多重的手,我都不会还手的。”
白石秋坪双膝跪地,五体投地,做出一副标准的土下座姿势,在早川月面前认罪。
他的眼泪和鼻涕齐流,脸上露出悔悟的表情。
好似刚刚那些恶毒的诅咒,让人去死的发言,根本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完美了。
听完白石秋坪说完这句话后,早川月露出一抹“不愧是你”的表情。
那个立志要满足身边所有人的期待。
不希望身边任何一个人的希望落空的白石。
又怎么可能,会不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呢?
“首先搞清楚一点,你不欠我任何东西,即便你口头上咒了我,也无所谓,所以我不会因为我的任何事,而揍你。”
早川月竖起一根手指,平静的说道。
“其次,我不管你那什么狗屁不通的逻辑,不管你为了守护什么狗屁都不是的卯之花夕,你伤害了我朋友,就不行。”
白石秋坪说了那么大一堆,其实核心逻辑就一个——
早川月的存在,让所有人都不自在。
他只要还在一天,所有人都必须回忆起那天的事,背负起那天的罪孽。
一遍遍,一年年,永远不得解脱。
而早川月给出的答案,也很直白。
你们有什么负罪感,我不管。
你是留有一点良心,每天备受折磨也好。
还是良心被狗吃了,逍遥快活也好。
和他都没关系。
但你要是因为你那狗屁的负罪感,不仅不赎罪,反而孤立揭露真相的人,伤害了他的朋友。
那就得好好算算这笔帐了。
“高中三年,你为了掩盖卯之花夕不出庭作证的真相,带头孤立伊地知,让所有人都觉得他说的话不是真的,对么?”
白石秋坪默默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疲惫更深了。
这件事,整宿整宿的折磨着他,让他整整三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都被噩梦惊醒。
但白石又告诉自己,他必须这么做。
只有这样,才能维护住夕的名声。
让那段因为自己的懦弱而破损的友谊,重新修补起来。
“那就对了,没打错人。”
早川月活动了一下筋骨,平静道。
“精神伤害难以量化,所以,我帮伊地知标个价格吧。”
“孤立一年,一根肋骨,三年三根。”
“让他失去信任,再加打断鼻骨,一会忍着点,会很酸。”
“三年没谈到女朋友……嗯,或许本来可以谈到的,这个罪重了,裸绞你三十秒吧,让你体会一下窒息的痛苦。”
“好了,价格谈好了,没什么意见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早川月晃晃悠悠的,走到白石秋坪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