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师兄
灯笼街,
严府,
小阁老严世蕃憋了一肚子气从父亲处回来,严嵩劈头盖脸的教训自己这个儿子,不应该这时候策动御史弹劾太子。
严世蕃那个冤枉呀,他指天誓地,这些上疏弹劾的御史真不是他的安排,不知道这些家伙又收了谁的好处,干了缺德事,最后屎盆子都扣他一个人头上。
严世蕃愤愤不平的坐在桌案之后,前几年治愈的胸闷毛病又复发了,只觉浑身烦躁难当,提起紫毫笔准备写字,却怎么也写不下去。
这时,严二管家严宽撅着个屁股,小心翼翼来到严世蕃跟前,“小阁老,有人求见。”
严世蕃一摔紫毫笔,沾满墨汁的笔头在宣纸上留下好大一个墨点,
“不见,谁来都不见。”
严宽面有难色,停在那里没动,“小阁老,是崇王世子。”
“崇王世子?”
严世蕃不由眉头一皱,按理说,这些入京的藩王世子,见过皇上后,第二天就会来严府拜访,却不知这朱载桢摆的什么谱,这时候才来严府。
“小阁老,您见是不见?”
严世蕃将桌上的宣纸揉成一团,“把他领进来吧。”
风度翩翩,一身月白长袍的崇王世子朱载桢却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玄色道袍,头戴莲花冠的道士。
这道士看年纪应该不小,满头鹤发,容颜清隽,举手投足间倒是有一幅仙风道骨的味道。
朱载桢一进严世蕃书房,立刻就是一副热络模样,仿佛两人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世蕃兄,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严世蕃拿眼瞟着朱载桢,见他两手空空,只带了一个道士,登时胸中闷气更盛,也不让下人上茶,只招呼着两人坐下。
两人干巴巴坐在圈椅上,人精一样的崇王世子怎会不知严世蕃这是在表达不满,但他也不恼,看了一眼身边的老道后,问道:
“世蕃兄,阁老最近身体可好?”
严世蕃也不抬头,一手提着笔,一手按着桌案,仿佛在构思一福画作,随口说道:“老头子身子一直都那样。”
朱载桢尴尬的笑了笑,“阁老肩上担负着我大明的九州四方,阁老身体好,皇上就少操些心,社稷就少受些难,阁老身体好,实乃我大明万民之福。”
严世蕃实在有些不耐他肉麻的客套话,抬眼晲着他道:“不知世子深夜来访,有和贵干。”
见严世蕃终于愿意搭理自己,朱载桢赶紧坐直了身子,说出自己的来意。
其实他不是不懂严世蕃不满的缘由,他也很想带上一堆珍宝再来严府拜访,可是他带进京的东西都让某人给没收了,他现在就是想送礼,也没有可以拿出手的东西。
朱载桢身子微微一侧,把后面的老道给让了出来,“世蕃兄,你可识得这是何人。”
严世蕃乜眼看着后面鹤发童颜的老道,不懂这崇王世子在弄什么玄虚,不悦道:“是何人?”
朱载桢看向老道,老道眯眼一笑,扶着胡须道:“贫道忝为万玉山兜离宫掌教真人。”
“万玉山?”严世蕃神经不由一绷,这本是湖广罗田县普通的一座山峦,但在嘉靖年间却因为一个人而变得天下皆知。
严世蕃的态度立刻变得温和了不少,“不知道长和陶天师是什么关系。”
那老道抚须一笑:“仲文正是贫道师弟。”
严世蕃狐疑的看着老道,“果真?”
老道微微一笑,“家师一生只授过二徒,一是仲文,二便是贫道,仲文主修符箓之术,知鬼神,定生死。而贫道主修内丹之道,虽不及仲文师弟天赋异禀,但几十年,日日不辍,终也略有小成。”
严世蕃不置可否,等老道接着说下去,
那老道在严世蕃脸上逡巡一番,眼睛忽的一亮,“小阁老是不是打小就有胸闷的毛病,时不时会复发一次,复发时胸闷无比,连睡觉都不得安稳。”
严世蕃下意识的摸着胸口,他的确是有这样的毛病,请了许多名医也不见成效,好在对于正常生活也不会有大的影响,所以平常也不太会在意,只是今晚在父亲那是受了气,烦闷的感觉比以往更甚,
严世蕃听出了老道的话中之意,问道:“道长能治?”
老道眼睛一眯,从怀中取出一个松木盒,“贫道前些天兴之所至,炼了几炉丹药,其中一炉唤作清心玉露丸,正巧可解小阁老这一顽疾。”
“真的?”严世蕃有些狐疑的接过木盒,甫一打开,一股清新的药香味立刻弥漫整个房间,严世蕃顿觉胸中烦闷好了许多。
老道抚着胡须道:“小阁老以为这丹药如何?”
严世蕃看着手里的木盒,不由有些发愣。
对于方士道术,其实严世蕃本能是不信的,但这些年陪着老爹随嘉靖修炼,见过许多装神弄鬼的假道士,也见过一些好像有真本事的真修士,严世蕃对这些方术也开始慢慢不那么排斥,至少是孔子说的那样,敬鬼神而远之。
他不刻意去接触他们,但遇到一些有真本事的,严世蕃也会表示自己的尊重。如今这老道真拿出了一颗能解决自己多年顽疾的丹药,严世蕃对老道的态度,连带对朱载桢的态度都立刻好了许多。
“来人,给道长还有世子上茶。”
严世蕃一声吩咐,很快几个俏丽的婢女,身着一水天湖色百褶裙,逶迤而来。
婢女端着一个南宋官窑青釉茶盏走到朱载桢身前,半跪与地,茶盏高高举着,粉面低垂,冰肌玉骨,香风袭来,人是香的,茶也是香的。
崇王世子不觉有些痴了,还是小阁老端的会享受。
严世蕃轻咳一声,问道:“道长和世子此来,不会只是为了给世蕃送丹药的吧。”
朱载桢收回目光,尴尬一笑,“世蕃兄是个痛快人,那我们也不藏着掖着了,实不相瞒,道长此次随本世子前来,的确有一事欲求小阁老相帮。”
严世蕃放下手中茶盏,好奇的打量着二人,“我能有什么事可以帮道长的?”
那老道抚着胡须道:“其实这事也不难,贫道师弟下山多年,做师兄的心中十分挂念,想求小阁老帮忙,让我师兄弟二人见上一面,也就了了这凡尘之念。”
两人一同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严世蕃,而严世蕃却表现的有些为难,
“道长,实不相瞒,陶天师已经失踪多日,我也不知他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