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营兵制
说话的高个年轻人名叫钟启汉，同周老三一样，都是顺天府昌平州白羊口所人，这次顺天府遭灾，就属昌平州灾情最为严重。
虽不说赤地千里、饿殍无数，但显然，守在家乡是定活不下去的。
钟启汉本是军户出身，但此时，哪怕是京城周边，天子脚下，卫所制也糜烂的不成样子，钟启汉便孤身舍家来这顺天府讨一份活路。
与其他普通难民不同，钟启汉的行为本质属于逃兵，虽然没有官府或为卫所派人来拿他，但家里的地肯定是留不住了，他得在北京城找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活计，
所以钟启汉一看到官府出的招兵告示，便立刻选择了报名。
其实对于当兵吃粮，钟启汉是不抗拒的，但卫所的兵卒生活实在糟糕透顶，他们那哪是在当兵，根本就是卫所大人们的家奴，隔三差五被指派去军官家中干私活不说，家里的几亩薄田，每年还得把收成的一半上交，剩下的最多只够糊口，要知道大明哪怕田税最高的江南地区，也不会超过四成。
这样一场春灾下来，这些军户没了收成，上面却还在催租，想不逃荒都不成。
作为逃离卫所的军户，显然钟启汉是没有合法身份的，虽然在城门口领救济粮不需要路引条子，但这里的招兵却是需要家世清白，好在钟启汉为人机灵，没来京城几天，便搞清楚了里面的门道，托人办了一张假的路引，再加上他军户出身的优势，有过一些基本的军事训练，便成功从大批的报名者中脱颖而出。
这次官府招兵是下了大血本，每个成功入选的兵丁，每月饷银3两，这还不包括大笔的安家费。
这对于饿了几个月的灾民来说，无啻于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怎么能不让他们趋之如骛。
周老三也是抱着这个念头来参加此时征兵的，但他与钟启汉不同，周钟两家虽然是一个村的，但他是民户，不用承担戍守卫所的责任，而且家世清白，手里还有里正开的路引，征兵的过程便也比钟启汉顺利的多。
两人第一次遇见，钟启汉便警告过周老三，不许把他真实身份泄露出去。
钟启汉站在最后一排，听着前面军官的训话，百无聊赖，便又踢了前面的周老三一脚，
“喂，周家老三，你可知道官府这次征兵为什么给这么高军饷。”
周老三扭过脑袋，一脸茫然，“为了什么？”
“别回头！”钟启汉把周老三的脸推了回去，“想知道，回去把你带的咸疙瘩分我一半。”
周老三眨了眨眼睛，说道：“能不能少些，这一个月俺都靠它下饭了。”
“行，你这个就知道吃的夯货，”钟启汉笑骂了一句，说道：“听好了，这是我花了三文钱才打听到的消息，官府招我们，是因为要打仗了。”
“要打仗！”
周老三募地瞪大眼睛，声音也不觉提高了两分，引的旁边人不由纷纷侧目。
“小点声！”
钟启汉低着头，偷瞄着前排的戚继光，好在没被听到，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个夯货，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周老三缩着脖子，苦着一张脸道：“启汉哥，俺娘说做京营的不用出去打仗，俺才来参选的，俺这么笨，要是真上了战场，肯定是活不成的，启汉哥，你能不能帮我向戚千总说说，俺这个兵不当了，饷俺也不领了，可行？”
钟启汉听着他的憨声憨语，一阵哭笑不得，“你当官军是你家开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现在已经是官兵了，再想走，那就是逃兵，要杀头的。”
“要杀头！”周老三的声音猛的在队列中炸起。
钟启汉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狠狠翻了翻白眼，果然，周老三话音刚落，最前排戚继光的声音就冲着他们响起。
“第二排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出列！”
钟启汉叹了一口气，和缩手缩脚的周老三站了出来。
戚继光走到钟启汉和周老三面前，冷声问道：“报上你们的编号姓名。”
钟启汉先答：“第二旗，第三队，长枪手钟启汉。”
周老三跟着答道：“第二旗，第三队，盾牌手周老三。”
戚继光拿眼睛扫着这两货，“队列不许讲话，你们队长没跟你们说过吗？”
钟启汉和周老三同时垂下脑袋。
“第三队队长出列！”
一个黑瘦的家伙不情不愿的站了出来。
戚继光盯着三人，说道：“按军法，队列中讲话当受杖责，但念你们是初犯，杖责这次就免了，每人绕校场跑二十圈，队长多加十圈。”
“啊！”周老三张大了嘴巴。
“啊什么啊？”戚继光瞪了这个夯货一眼，“这是军令，是不是还想再加罚十圈。”
钟启汉在后面踢了周老三一脚，拖着他就开始去跑步。
看着三人的狼狈样，队列之中不由发出一阵哄笑。
......
按照嘉靖给的编制，朱载壡的亲卫应该属于卫所编制，招来的应该也是抽垛而成的卫所兵。
但显然卫所制度，尤其是在孝宗废除‘开中法’后，已经彻底不适应现在这个时代，朱载壡也没必要削足适履，复古什么太祖祖制。
营兵制其实在如今也不是什么秘密，九边很多边军或明或暗都已经开始施行营兵制，九边将领私养的家丁便是营兵制的一种极端情况，而朝廷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知道卫所制不行了，只是在等它自然彻底崩溃。
当然，朱载壡虽然大胆，但他也怕遭到一些有心人的忌惮，所以这开头第一炮，也只先试着招收几百号人。
朱载壡站在高台之上，看着校场之中狼狈奔跑的三人，不由莞尔，想当初他参加军训的时候，比这两个家伙还能胡闹，要不是军训时间只有两个星期，他都担心训练他们的军官能给气死。
不过这两家伙体能倒是优秀，没跑几圈就把他们的队长甩开了一大截。
戚继光走上高台，有些尴尬，“太子，末将管教不严，让殿下见笑了。”
朱载壡看着已经完成套圈的两人，说道：“都是从新兵过来的，多练练就成。”
戚继光单膝跪地，“多谢殿下体恤。”
朱载壡把戚继光扶了起来，“元敬，跟本宫说说，你的选兵之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