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亲士
镰刀和锄头正在缓慢地靠近蒙骜的脸部,蒙骜眼神一凛拔剑出鞘,寒光一过两人手中就只剩木头棒子了,众人见状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蒙骜将剑入鞘,施礼道“有人愿意好好聊聊吗?”
“来了来了来了……”从同一方向跑来一位头戴圜冠,身穿勾屦的少年人,到了近前深施一礼道“鄙人换衣戴冠,未能及时相迎,请先生谅之。”
蒙骜回礼道“岂敢,吾等欲拜会墨者,故出此计策,请您见谅!”
“先生神射,吾等叹服,同门之人想要领教一番。”
“先生谬赞了,请贵社之人多多指正。”
“请。”
蒙骜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着拿着农具的众人说道“墨者务农,在于爱惜民力、不愿食民而肥,旨在丰衣食以自足。莫要见墨者与尔等同饮食同劳作便认为墨者能力与尔等相同。需知学之道艰难,知之途无终,开卷便有益,虽无成就必有所得,莫要轻视!”说完一甩袖子。
而那少年则尴尬地笑了笑,又施一礼“请先生随吾来。”
蒙骜四人跟着墨者来到村中的社祠“吾社先生就在里面恭候。”墨者冲门内施礼道“先生,诸位客人已经来了。”
“嗯,请他们进来吧。”
“诺,诸位请进。”墨者先进门将席子铺好,再施一礼“诸位请坐。”
四人坐好后,才仔细观察对面留着茂盛胡须的老先生,蒙骜笑道“吾以为墨者都是身着短褐之衣,脚上穿着麻或木制的鞋,面色黝黑容皮肤粗糙的人,没想到也有您这样的。”
老翁闻言先是“吼吼吼”的笑了几声然后说道“那时候大家都很穷,后来有了钱了,就换了身儿好衣服。孔子说过‘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后来不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了吗?!”
蒙骜冷笑道“呵呵,墨子虽说‘量腹而食,度身而衣’,但不还是过着‘上无君上之事,下无耕农之难’的生活吗?!”
老翁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笑道“好一位伶牙俐齿的小先生!子来此有何贵干?”
泾阳君心想‘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儿玩儿什么《山海经》!’
“老先生,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秦国的泾阳君。”
老翁闻言向泾阳君施礼道“不知泾阳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恕罪。”
泾阳君回礼道“小子不敢当。”
蒙骜说道“泾阳君仰慕墨子的事迹,欲亲近墨者,效仿阳城君与钜子孟胜的故事。”
老翁眯了眯眼“‘甜水之井最先干涸,近人之木先被砍伐。比干之射,在其抗也。孟贲之杀,是其勇也。西施之沉,因其美也。吴起之裂,为其事也。这些人无不死于自己所擅长的地方,所以说太强盛了就难以把控自身的命运。’泾阳君以为如何?”
泾阳君看了看蒙骜,蒙骜回答道“‘良弓难以张开,可以及高入深。良马难以驾驭,可以任重致远。良才难以命令,可以使主君显贵。所以应如江河不厌恶小谷填满自己,才能使自身强大。’”
老翁笑着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道“敢问子尊姓大名。”
“河东蒙骜。”
“哦?可是破了临淄刺杀案的蒙骜蒙子骏。”
“老先生也知道这事?”
“那个案子……很精彩……”
“精彩?小子并不这么觉得。”
老翁笑道“呵呵,蒙子办案时有几次对列国形势的分析,真可谓是透石观玉啊!”说着拿出一卷竹简递给了蒙骜。
蒙骜打开一看瞬间变了颜色,随手递给泾阳君。泾阳君看蒙骜面色不善,接过竹简后也是吓了一跳,因为上面写满了查案时蒙骜给自己做的分析。一抬头之间那老翁满脸显露出‘是不是很惊讶?很迷惑?快来问问我吧,我一定会满足你们!’的意思。泾阳君看了看蒙骜,便知道这是第三回合!
蒙骜冷笑一声“天下劳力者何其多也!当时在淄水垂钓的渔翁,从吾二人身边路过的樵夫,都有可能是墨家的成员!”老翁听罢眉毛颤抖了一下,但泾阳君捕捉到了。
天下的事儿就是这样——说明白了就不值钱了!
泾阳君自觉这一局蒙骜胜了!老翁似有所不甘,便又问道“吾可不是钜子,这怎么会到我手上。”
蒙骜笑道“既然吾等对话都能得知更何况行踪?!泾阳君对于墨家是个机会,有一位墨者成为他的门客,就为成千上万的墨者开辟了进入秦国政坛道路,所以把跟他有关的资料送到旅途长时间停留地区的分社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老翁彻底哑巴了,本想故弄玄虚,没想到人家一通分析连底裤上的绣的什么图案都弄得一清二楚!
蒙骜见状又继续说道“泾阳君是爱才之人,不以年龄的大小、相识的长短来区别对待,万事以德才为先。”
这时泾阳君才明白老翁为何咄咄逼人,原来是怕这个。的确蒙骜是他第一位关系要好的士子,以墨家的情报能力想必也知道这点,便以为蒙骜是他的家臣,一位封君的家臣之首意味着什么他们很清楚,所以想给蒙骜一个下马威,显示下实力。而蒙骜的话语一时打消老翁的疑虑,二来是告诉他你在这跟我作妖,不如直接让你学生跟我比一比,实力强的自然会得到自己的重用。想到这泾阳君看着蒙骜的眼神就更加火热了!
“既然如此,请跟吾来。”老翁领着四人来到社祠的后院,有两个木架,上面挂满写有人名的木牌。“吾一生有弟子百二十八位,成气的只有最后收的这三位,可见学途之艰难,我来为泾阳君、蒙子介绍一下。”用手一指少年人“这是吾的关门弟子名叫芈染。”这时来了执弓的中年人和执剑的青年人。“执弓者名为田弭,执剑者名是魏锷。”二位弟子行礼,泾阳君、蒙骜亦回礼并作自我介绍。
“吾二人想向蒙子请教射术与剑术。”
老翁看着蒙骜好似征求意见,蒙骜笑道“可以。”箭靶已经准备妥当,红心五寸(11.55cm),蒙骜与田弭站在十步(13.86m)的距离外。“蒙子先请。”
“射几箭?”
“随心所欲。”
“嗯,好!”蒙骜连射三箭皆中,箭成“品”字形排列。
“嗯,现在该吾的了,请允许我射四箭。”
“田子请。”
田弭所射四箭皆中,按上下左右排列。
“田子射术精湛,实属难得。”
“蒙子射柳之时,吾亦在周围观看,实在是佩服万分!”
“田子谬赞了!”
魏锷说道“现在是否可以切磋剑艺,蒙子需要歇息片刻吗?”
蒙骜笑道“无妨,吾亦有兴致,这便开始吧!”说话间二人拔出佩剑斗在一起,攻守交错二十招过后便停了下来。
“蒙子剑艺精湛,吾拜服。”
“岂敢,魏子的剑艺亦是高超。”
田弭说道“吾三人先商讨一下,泾阳君、蒙子请稍等。”田弭、魏锷、芈染来到院子的角落商议,过了一会儿三人走来行礼,芈染说道“吾等三人商议完毕,两位师兄今日就可以回去为泾阳君效劳,先生老迈需要有人照顾,吾是先生抚养长大的,请允许吾如子贡那样!”
泾阳君施了一礼“吾愿为严仲子,恭候先生。”
“多谢!”
“天色不早,老先生日后如有需要,可去寻小子!”
“多谢泾阳君。你们离开后要尽心为泾阳君效力!”
“诺!”
要走时蒙骜问了老翁一个问题“既然您对吾的事这么清楚,为什么吾做介绍时会那么惊讶?”
老翁笑了笑“左史记言,右史记事。”蒙骜马上明白竹简上只有言语却没有外貌特征。老翁叹口气道“我观此言论本以为会是位有年岁的先生,没想到……唉……是老夫愚钝了!”说着对着蒙骜施了一礼。蒙骜见状亦回了一礼。泾阳君嘴角露出微笑心中默念‘胜负已分!’
之后一行人便告别老翁与芈染回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