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石墙
前方白雾浓重，视物困难，这种场景对擅长、或者说只敢据城而守的明军来说是极大的劣势。而清军尤其是满八旗弓马娴熟，尤其长于散兵作战。
按常理这种野外遭遇战明军是很难取胜的，不论是训练还是心态都落于下方。
还好苏文光从出城开始就给下属猛灌了一堆定心丸，至少现在被突然袭击心态还没有崩溃，已经是难能可贵。
“前方列阵！散兵上山前探！后面的赶紧跟上！”
号令一出，程熊便领两百明军顶上。这一队士兵前排刀盾，后排持矛，紧紧守住百米宽的狭长地带，两侧只留了十余步的空间。不求杀敌，只求对面不能突破阵线。
后面的明军听见号角声也纷纷列队，虽然这种情况下啥也看不清，但至少能保证听着声音站个大概位置。
同时中间还让出了一条道来，后面的辎重车队赶紧跟上，到了阵中便开始卸货。
“陛下说了！只需一刻钟！顶住一刻钟就行！”
大声呼号的正是之前营缮司那个络腮胡的工兵头子，他一面指挥卸货，一面抓紧分派任务，不一会儿便听到叮叮当当声四起。
但这一刻钟程熊却是十分难熬，前面的火光越来越近，能听到叽里咕噜的满语呼喊，偶尔夹杂一句能听懂的汉话，同时还有时不时的箭枝从身旁掠过。
这些都是沉重的三寸箭簇破甲锥，打到盾牌上铛铛作响，震得手臂发麻。偶有一箭命中，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明军火铳队也紧紧跟上，从人缝中对着眼前的黑暗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阵乱放。效果自然是没有效果，这种情况能打中人纯属运气。
做完这几个动作，清军就已杀到了跟前，火把映照着焦黑粗粝的面孔，大嘴喊出无法听懂的怪叫，像野牛一般直接冲撞着明军的前列。
“杀鞑子！”程熊抽出腰刀，火铳兵也拔刀向前，在长矛阵两侧与清兵杀成一团。持盾兵苦苦抵挡，抽冷子劈对面一刀，矛兵则在后面人缝中朝着对面一阵乱捅。
一时间各种兵刃交接之声、刀劈盾牌的砰砰声、利刃捅入人体的噗噗声四起。各种武器在黑暗之中胡乱挥动，血腥味随着雾气四面弥散。
若不是双方都有准备，这就是一场莫名其妙的烂仗。大家都不知道对方的人数，甚至不知道对面是哪支军队，只知道是敌非友。但这又是双方都预先选择的战场，两边都认为这是有利于己方的地势，所以一时间竟然打得有点势均力敌。
时间已是深夜，点着的火把仅能照亮周围三步的距离，这种情形已很难维持阵线。双方从两军对垒变成了乱战一气，四处火把照映，周围地面全是散乱斑驳的人影。这时已经是凭着本能作战，每个人都逮着身边的敌人厮杀，惨呼声不绝于耳。
但满人的单兵作战毕竟超出对面一大截，明军渐渐不支。在队后压阵的苏文光听到汉话声音渐少，前方多是满语呼号，已经准备推上二队支援。
“呜~~”一声响亮的号角声，随后明军阵中竖起两根巨大的火把。虽然深夜雾重照不了多远，但前方厮杀的士兵也能看见光亮，于是纷纷朝火把两侧退后。
清军见状士气大盛，虽然看见前方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也不管不顾径直攻来。
“咚！咚！咚！”
冲在最前的清兵被一股巨力撞倒在地，心想这一定是前排的大盾兵，便条件反射般地一个翻滚，贴着地面挥刀一抹，想要直接砍断盾兵防护不到的双脚。
“叮！”
又是一股大力从刀刃反弹到手上，几乎将虎口震得开裂。清兵赶忙蹂身退后，避免盾兵接下来的攻击。
但等了一息，却未见对方攻击，面前几米处的物件这时才终于勉强看清，竟然是一堵墙！
墙体不高，浓雾中透过火把的光亮，隐约能分辨大概到肩膀位置。
但是面前是墙这件事是确信无疑的，那手上的触感，分明就是刀劈到石头的样子。
随即又是一阵“叮叮叮”的声音，其他冲到前排的清军也做了同样的事情，拿着佩刀朝着石墙乱砍一气，随即便陷入了短暂的错愕之中。
“白天在此设伏，分明就没有这东西啊？这莫名其妙的一堵墙，是哪儿来的？”
还未等反应过来，只听到明军已在号令：“左右虎蹲，左边偏右，右边偏左，炮口平放，点火！”
霎时间炮声连连，墙体左右各三门虎蹲炮中，无数散弹铅子喷射而出。一片漆黑里面也完全无需瞄准，清兵大都冲到自己跟前，被墙体挡住，挤成一团。随后连续的噗噗噗入肉之声后，浓重的血腥气弥散开来，数十柄火把掉在地上，隔着浓雾映照出惨呼翻转的身影。
两边虎蹲都朝内侧斜前方开炮，清兵前方被石墙所阻，在这共计一千二百发弹丸的交叉火力之下几乎无人幸免。
“火铳手！枪口平放，朝前射击！”
矮墙上顿时架起一排火铳，朝着雾中还处于站立状态的火把射击。一轮齐射过后，剩下不多的前排清兵也纷纷倒地，火把上的桐油不小心掉在身上，瞬间燃遍全身，凄厉的惨呼响彻整个河道两岸。
“马林必！马林必！（marimbi）”远处的清兵大声用满语呼喊撤退，石墙跟前仅剩的两三个幸存的独苗怪叫一声，扔下火把便朝远处逃去。
“呼~~”，程熊见对面撤退，松了一口气。此前左臂被刀刃带了一下，现在正在缓缓渗血。所幸伤口不深，包扎一下也就是了。
“拿好火把！矛兵上前！”墙后出来几十个持矛的明军，绕到墙的对面仔细搜索。此时还要小心受伤未死的清兵负隅顽抗，所以行动得极度小心。凡是地上的躯体，只要不是明军衣装的，统统上前一捅，保证人人有刀补，个个能吃矛。
此刻苏文光早已赶到前方，坐镇阵中，当即指挥明军在河道边扎营休息。
“不过你们就还得辛苦一下了”，苏总兵寻到工兵头子说道：“营后还要起墙防御。”
“将军放心，仍是一刻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