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村庄里最神秘的几个人
之前进城的青壮们,今天下午终于回到了北山村,背着大包小包的物资,满载而归。
他们的父母和妻儿,这些时日天天站在村口,翘首以盼,如今终于看见那熟悉的身影,一个个喜极而泣。
“爹!”小飞冲上前去,围着一个汉子上蹿下跳,又哭又笑,兴奋得跟猴子似的。
“俺就知道,爹你这么厉害,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小兔崽子,油嘴滑舌,就惦记着糖葫芦吧?”汉子笑骂一声,“在最上面的包里。”
孩子抹掉眼泪,欢呼一声。
糖葫芦用油纸包着,随汉子经过数日的翻山越岭,外面的一层饴糖已经软化,有几枚山楂果也被压扁了。
但在小飞眼里,这就是世界上最美味、最难得的零食。
他叼着糖葫芦,又硬是从汉子背后扒下来一个包裹,用自己小小的脊背扛起来,好减轻汉子的负担。
父子俩背着大包小包,并肩而行,在夕阳下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小飞嘴里嚼个不停,又含混不清地解释道:
“爹,俺也没骗你,祭堂里那个扫地的老婆婆说,神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让俺安心等着就行,说你们肯定会回来的。”
“祭堂里的老婆婆?”汉子愣了,确认了一遍自己没听错,便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儿子。
“走,回家再说,别让你娘久等。”
……
“咱们村子与世隔绝,祖祖辈辈都在山里一起生活,按理说大家都是这样,不过——”
汉子坐在家里,斜靠在炕上,美美地抽了口旱烟,兴致高了,便跟儿子聊起村庄里的小秘密。
“却有那么几个人,非常的神秘,不像是从小在村子里长大的,但究竟是不是从外面来的,也没人清楚。”
“反正他们是一直待在村里,好像从来没有出去过。”
“平时说起这几人,大家都有印象,但仔细一问,又都不了解,甚至很少能见到。”
“那个在祭堂里打扫卫生的老婆婆,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我每次去祭堂,极少能看到她,但祭堂永远是干干净净的。”
“而且,好像也没人能跟她说得上话,到目前为止,你应该是唯一一个……”
汉子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声音也变得飘忽不定,故意把气氛渲染得无比诡异。
小飞听完,全身直起鸡皮疙瘩,惊恐道:
“爹,她不会是鬼吧?”
汉子成功把儿子吓得胆战心惊,见状得意地哈哈大笑。
“怕什么,这里是神竹大人的地盘,鬼哪敢进来?”
“也是哦。”小飞点点头,好奇心压过了恐惧,又追问起来,“爹,还有哪些人是这样的?”
“嗯……”汉子沉吟片刻,“你们学堂那位高个子先生,也是说不清来历的。不过,他人倒是挺和气,愿意跟我们聊天。”
“我以前没事的时候,还去跟他请教过学问哩。”
“你说的是岳先生啊,他肯定不是鬼。”小飞这下十分笃定,前阵子岳先生还摸过他的脑袋呢。
说到这,屋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狄小飞,在吗?”一个男人干巴巴的声音响起。
“啊,是岳先生!”小飞赶紧跑过去开门,“先生快进来喝茶。”
“不用了,就是来通知你一声,明天得去学堂了。”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身材高高瘦瘦的男子站在门前。
他颧骨凸起,显得脸庞更加瘦削,苍白的脸颊有些僵硬,低头看着小飞,挤出一丝微笑。
“这些天,你们几个孩子有家人被困在外面,因此无心念书,这也是人之常情。”
小飞回头瞥了眼房间里的父亲,有些心虚。
岳先生也对汉子点头致意,再摸摸小飞的脑袋。
“如今,家人们都平安归来,你们从明天起也得按时去学堂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会按时去的。”
望着岳先生的背影,小飞想起父亲刚才的话,心里难免有些发怵。
岳先生一直挺和气的,可今天看起来,真有点……阴气森森的样子啊。
这个念头一起,小飞顿感脊背发凉,寒毛倒竖,极度危险的感觉正在迅速逼近!
下一刻,他耳朵就被揪了起来,疼得龇牙咧嘴。
“小兔崽子,这几天趁我不在,居然还敢翘课!找打!”
“爹,俺要去接你,没工夫上课啊……”
父子俩站在门口,没说几句,突然一愣,就听远方传来巨大的吼声。
鹰啸猿啼,纠缠在一处,高亢激昂,响遏行云。
兼有大地震颤的闷响,成排树木倒塌的轰鸣,仿佛地裂山崩,惊得无数鸟雀飞逃,渐渐有十几丈高的烟尘弥漫而起。
“我在城里就听说了,最近周边有许多妖族正在打仗,波及很广。”
汉子严肃起来,揪着儿子的耳朵,狠狠警告着:
“你这混蛋小子,再敢到处乱跑,小心被那山一样高的猿猴抓到!”
“那种巨猿看到你,就跟你看到糖葫芦似的,抓进嘴里一口嚼碎,神竹都救不了你!”
小飞感受着前方吓人的动静,忍不住有些哆嗦,“爹,那边离这里好近啊,咱们村子还安全吗?”
“待在村子里就没事。”汉子大手一挥,丝毫不慌。
“咱们村子,虽然偶尔会进野兽,但还从来没有被妖族发现过。”
“神竹大人的神通,可不是开玩笑的。”
汉子信心满满的语气瞬间感染了小飞。
于是,今年刚满十岁的小男孩,安心坐在了父亲的肩头,仰头望着夕阳下滚滚的烟尘、隐约的黑影。
目光里有紧张,有好奇,也有一丝遐想……
岳先生又离开了一户人家,边走边在心里数着,还剩哪几个喜欢翘课的孩子。
忽然听到远方骇人的声响,他面色一冷,停下了脚步。
虽然隔着几座山,但那边正在发生的情况,这个好像弱不禁风的教书先生,却一眼看得清清楚楚。
“区区上境,两只小畜生,也敢在此地放肆?”
岳先生开始感到愤怒,周身隐隐激荡起了黑红色的雷弧,枯瘦的脸颊被身边树木的阴影所笼罩,晦暗不清。
他的瞳孔深处,则泛起奇异的色彩,似有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闪过,硝烟,断旗,血海,残破的尸体堆积如山……
一阵风忽然从北山之上吹来。
“你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听着耳畔突然响起的声音,岳先生身子一颤,目光瞬间恢复清明。
他赶紧弯下腰,恭恭敬敬朝着北山方向行礼。
“多谢神竹大人点醒,晚辈差点又犯那老毛病了。”
说罢仍躬身不起,等确定没有其他指示后,才缓缓直起腰来,嘴里开始不停地念叨:
“静心,静心……”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用胳膊夹住上课用的书本纸张,缓缓步行,仍是那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继续走向下一个学生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