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渡鸦伪经（五）

【螟蛉】

非生、非死，亦非神，世界之魂的真相深藏于人类知觉的迷雾中，难以辨明的资料被封锁在神圣诸修会的宝库之底，因为他们所最熟知的一个正蜷曲于太阳系的中心，为万年前的伤痛哀哭不止。它是栖居的星球其上生灵梦中呢喃的名字，它是恐怖存在投下的阴影中荫蔽孩子们的摇篮。最后，和所有具有灵魂的存在一样，世界之魂可以被扭曲，腐蚀。

暗鸦守卫并不精于摧毁异形，但他们的仇恨泼洒地颇为宽裕，足以填满整个狼藉的银河系，将一切非人溺毙。当他们猎血群鸦的眼睛发现一个侵占帝国神圣疆域的文明时，又一轮丧钟便会敲起。罕见的时候，他们会选择一种更加柔和的方式。即象征性地作战，捕获军士，然后任凭一些俘虏“惊险”地逃离。他们可能会如英雄般被欢迎，也可能锒铛入狱、流落社会底层，无论这些生物心中充塞的是欣喜感激还是怨毒憎恨，都无关紧要。他们会梦见迷幻之景，并用以为是自己的意志的信念解读出启示。无论他们此前的性情如何，都会逐渐转变成卡里斯玛式的人物，仿佛阴影中有另一个存在为他们筹谋划策一般，这种感召力毋庸置疑会为带来各怀异心的追随者。这最初的小团体会出入公共场合，在密室中点燃蜡烛悄声细语，用死亡和诱惑封住它不喜欢的喉咙，于大多数目光难以触及的暗处悄然滋长，将其枝蔓深深扎入社会的薄弱点。这一过程通常会持续几十上百年。

对黑羽报丧鸟的崇拜悄然兴起，最初是年轻人们的玩闹，老掉牙的落伍人士和社会边缘存在寻找的慰藉，逐渐登堂入室，甚至动摇了原本的主流神系和信仰。末日论者的吵嚷渐渐增大到冲击秩序的地步。先知们挖出双眼，血泪斑斑哀嚎着星球的干涸，自笞者成群结队在城邦中行走，试图用自己的血抚慰土地的哀嚎。世界陷入难分缘由的攻伐和血腥仪式带来的恐怖中，苦行僧的警告逐渐和现状混为一谈。暗鸦守卫依旧耐心看着。

在整个文明的癫狂中，彻底拥抱信仰的人们将在原本的圣地举行盛大仪式，罔顾与生俱来的伦理，呼唤“未降之王”的诞生。一个个原本的神明在他们的欢歌中倒下，流血，腐烂，烟尘从地上升起，遮蔽了恒星之光，地壳如脆薄蛋壳般开裂，唯有奇迹能蕴养的巨兽从星球和核心爬出，向等候已久的军团战士致意。这些外形残留着星球原本信仰痕迹，彼此之间大相径庭的巨兽被统一唤为【螟蛉】，古泰拉一种已灭绝的细弱昆虫，呈现出诡异的幽默感，仿佛十九军团依旧能理解这种情绪一样。至今暗鸦守卫制作了多少螟蛉和如何驱使他们依旧是谜团，但这些游弋星海的巨兽一旦出现在战场上，便会以难以解释的恭顺和力量攻伐。

【心怀异志的元帅】

你曾经是一位驾驭星系的大元帅，每当你穿戴军礼服出现在远征军前时，总是比胸前晶莹勋章更明亮灼人，让伤痛累累的士兵为之振作。不过这都过去了。医生自豪于从濒死中拉回了你的肉体，然而那触碰过渡鸦之秘的心灵已经破败得无可救药。远征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吞噬且产出血肉，仿佛某种勤恳的耕种机器，只是它不再在为你抱过的愿景服务。你依旧像曾经一样善于驱使麾下士卒，他们中许多并不真正了解遥远的帝皇和泰拉，仅仅出于个人的忠诚心去往你指向之处。没有遗憾，没有迷茫，见识过一切后，无人能为微渺的哀哭动容，你只渴望成为烈焰，在庄严之火中焚烧这具腐尸和逐臭而来的猎犬。唯一的问题是，这些天来你的孩子们似乎察觉到了些异样……

【瓶中恶魔】

作为一名度过自己的纯真年代（审判庭内部对新人难以避免的纯洁派时期半开玩笑的称呼）的优秀猎人，你行走在黑与白间朦胧的交界，视野高过善与恶、治与乱，专注聚焦于·帝皇的不朽事业。只是当你不再追逐真相时，真相却反过来追上了你。当理智在鸦语中燃烧，辅佐你长久侍奉的理性依旧根深蒂固。你选择和许多被抹去名字的前辈一样，为同侪留下生死攸关的经验。你啜泣着、眼见一切成灰却依旧书写，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向耳畔的低语臣服。但那天杀的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死灵带走了你，为脆薄的水晶笼子自鸣得意。就这样，你的思维在作为装饰的停滞肉体中盘旋千年又千年，夹在生与死之间，被迫以高于有情生灵的视角俯瞰，直到万念皆在所见的火焰中成灰，直到耳边熄灭的窃窃私语从颅内燃起。当你的囚友与解放者打碎这精致的囚笼后，属于审判官的一切已经从你身上被剥蚀殆尽，使得他们只能被赐予本不配的绝灭。你会逃离这死寂无声的博物馆，尽管回馈你自以为超越于银河命运的主人之渴望在胸腔内的余烬燃烧，你会来到与颅内之声相和的乐曲中，把自己交给祂们——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从所见中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