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伪笑
花开独谢早,伏久必飞高。
侯湾这一年考中了二甲进士。又因前年办事雷厉风行,深得四川巡抚的赏识。得巡抚引荐,成为了户部尚书的门生,在户部留任。
这一年,仗着知州干爹这座靠山,薛曲开启了他的中饱私囊。再加上盐务上的厚利,薛知县积攒了不少银子。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西南边陲战事告急,朝廷发兵之际,粮草尚未备足。朝廷给四川巡抚也摊派了任务。军需物资由各地税收抵扣,不足部分朝廷另行运抵。薛曲利用这次机会,抹平了前面若干年的亏空。但欲望是无穷的,搞钱是会上瘾的。他才不在乎外敌会不会攻打到他的县,他只知道任何一坨肉从他手里过,他都要揩油。西南的冬天也冷,军士们穿着薛知县提供的棉衣冻伤了,这件事被总兵知道之后狠狠地参了一本。
薛曲知道,在巡抚管辖范围内犯事,他干爹知州大人都能搞定,而且他也一定会搞定,毕竟他在那个任上的每一笔收入大头都归了知州。但这次栽在了总兵的手里,那就不是一个系统,双方没有交情。没办法,只好写信去京城求助他的发小户部侍郎侯湾。
薛曲在信中极力否认贪墨公款,大书冤枉二字求侯湾助。侯湾当时离开薛曲之前,深知他确实清廉,所以相信他所说的,以为这中间是有误会。户部尚书又非常新任侯湾,所以朝廷倒也没有降罪。皇上也很愤怒,但当时的处境是刚刚入主中原,还得顾及各方势力各方面子,只倒是薛曲乃户部尚书的门人。
薛曲万万没有想到,这场灾难竟然就这样一封书信就解决了,薛曲隐隐感觉到了侯湾的影响力。于是特别安排亲信亲自押运“炭敬”给侯湾,想借助发小的身份搭上侯湾的路子。其实,真当他是发小,就不用搞“炭敬”这种见外模式。
户部尚书有意提拔侯湾,于是想放他到地方历练,由想起他是四川巡抚所荐,于是就把他推到四川。四川原本没有合适的空缺,户部一纸调令将原布政使调了广西按察使,侯湾成了四川布政使。
借发小的威,发自己的财。钱多门路多,薛曲居然也在京官里面找到了自己的靠山,于是神不知鬼不觉成了按察使。
同僚数载,四川巡抚母亲仙逝申请丁忧,朝廷让户部报候补人选。户部尚书力荐侯湾,本以为十拿九稳只等皇上御批。结果薛曲的银子居然送到了太监总管的手上,于是升任四川巡抚。
权越大,受害者越众。
上行下效,四川官场沆瀣一气,能像侯湾这样有坚守的寥寥无几。有钱能使鬼推磨,结果就出现了科考舞弊案。花钱就能买到提前买到考题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即使是公开的秘密,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门路。当地有个学子的姨妈在侯府当佣人,侯湾和四川学政是连襟。侯夫人和姐姐走动得勤,而且原本也都不是世袭富贵人家,所以侯府的佣人还是学政府里的人介绍的。这位学子的姨妈,刚好是学政夫人的贴身丫头的堂婶,于是就以为能走通这条路,结果被学政夫人大骂一通。原本也该死心,结果学政衙门有个跟班刚好就是卖题利益链上的一个核心人物(大人物身边的小人物很关键)。而且此人对这个贴身丫头倾心已久,便告知了门路及价码告知了她。于是该学习借钱凑够了银子,通过姨妈转手这个丫头,再去某某客栈找掌柜的买“对联”。不过年不过节的,你道是真买对联呀。
放榜的那一天,学子们发现有个屠夫的儿子文墨不通居然榜上有名,而自己名落松山,于是将此事告发出来,宣起了一场官场大波。学政本不隶属巡抚,是独立负责各省学业事宜,因此薛曲居然作为协办大臣,辅助礼部尚书审理此案。
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都参与了此事,受到各种惩罚倒也不冤。布政使侯湾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此事,只是顺着这个学子摸到了侯府女佣,结果巡抚大人屈打成招,让这个女佣一口咬定是他的发小侯湾主使的,录了口供,结案上奏。
原本侯湾可以借户部尚书的渠道申冤。但那些真正犯事的人早就行动了,太多的人求情。本来此案就让皇上震怒,再加上这么多人都在求情,在皇上看来都是包庇那些污吏。
学政大人斩立决,其他大大小小官吏充军的充军,发配的发配。布政使罚没家产,发配XJ,永不叙用。
薛曲走了一下过场,没有真的带人去抄侯湾的家,因为他知道,没多少银子。不过按察使家里查抄出来了东西,一半运到薛曲私宅,一半运到巡抚衙门清点,然后将其中的三分之一记在了侯湾的头上。
难道主审的钦差大臣会让他这样目无王法吗?原来,薛曲将自己的九姨太送给了这位礼部尚书,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出门了。
发配边疆的头天夜晚,这位巡抚薛大人去牢里看了他这位发小。换作以前,他一定会带着好酒好菜,说着诸如“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家人,也一定会想办法求皇上赦免你”这种连他自己都骗的鬼话。而他什么也没带,什么也没说。
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侯湾知不知道是这位薛大人加罪于他!毕竟真诚的人把别人也想的没有心机。
再假如他知道是这位发小的坑害,那他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是因为自己的科考成绩比他好?还是因为得到的万民伞比他多?哎!别说侯湾不知道,恐怕薛曲也说不清吧。
最后薛曲只是看了一眼,又像是想得瑟点什么,却什么也没得瑟,离开的时候带着那皮笑肉不笑的伪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