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不回来了
临近高三寒假，梁招弟隔几日就向大伯打听，迫不及待地等待梁娇的归来。
思女心切的大伯心中的期盼，不比任何人少。
他也隔几日打电话问梁娇:“娇娇，你什么时候放假啊?爸爸去车站接你啊。”
电话那头的梁娇答复道:“过几天。”
临近过年时节，杂货铺处于一年之中最忙的阶段。
伯父伯母挤出空余精力，为女儿归家做准备。
伯父的杂货铺是个小本买卖，批发量达不到批发城老板的免费送货要求。
伯母也舍不得运输的路费，她用扁担挑起一左一右的袋子，挑选最时新的零食，在县里新开发的步行街里挑衣服。
步行街里大多是打扮光鲜亮丽的年轻人，印着“尿素”二字的蛇皮袋，在街上突兀窘迫。
伯母贴着路边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寄存行李的地方。
牌子上赫然写着“小件三元，大件五元”的字样。
伯母打量老板的面相，笑脸盈盈地说道:“老板，我这行李算大件小件啊?”
老板瞥了一眼，抖落指尖的烟灰说道:“算两件大件。”
“老板，你这太贵了，能不能少点啊？我这袋子看起来大，放起来不占位置的，你把它们垒起来。我给我女儿买件衣服就走了。”
“快过年了，你上整条街问问，全是这个价。”
伯母肩上的糖饼实在太重，压得她的肩膀生疼。
她缓缓蹲下身，头微微一侧，不规则形状的蛇皮袋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老板叼着香烟，起身打开门后的房间，把凳子一张张垒起。
伯母急忙开口解释道：“老板，我还没考虑好，只是把东西放下来缓缓，能不能算一件大件就可以了啊?我从批发城……”
“碰!”
抖动的房门打断了伯母，老板站在门前，喘着粗气说道:“这年头谁又好过了!你自己去打听打听这条街租金有多贵!舍不得那点钱就别出门。”
伯母尴尬地用余光瞄周围看热闹的路人，打扮时髦的小姑娘围坐一堆，窃窃私语着。
伯母又气又恼，但面对五大三粗的老板，她实在是没有那个胆量。
她重新挑起蛇皮袋，扁担稳稳当当落在肩膀的凹陷处，她平稳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伯父在杂货铺卖货，收拾清点货物。
“一斤二两，你给三块就好了。”
“你老婆今天去哪里了?”
“她去县里进货了。”伯父笑嘻嘻地拾起客人弄乱的糖，按照相同的价格重新摆放。
“今天出去倒是蛮好，明天就开始下雨了，天气预报说怕是下到过年噻!
到时候出镇上的桥又得被淹了，但你怎么不去?”大妈趁着说话的功夫，抓起一把摊上的瓜子说道。
“我老婆说我眼光不好，买回来的东西不好卖，我也记不住路，容易迷路。”伯父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你放心她一个人出去?一去就是一天啊！你怎么不开你的三轮车送她去。”大妈叭叭地磕着瓜子说道。
“最近油不是涨价了嘛，过年要省点钱，两个一起去，今天就没钱赚了。”
“你可得小心点，四十的女人如狼似虎啊!”大妈说话的间隙，自然地在摊上抓起另外一种瓜子。
伯父听出了弦外之音，转身走向柜台，不再搭理。
“呸呸，你这瓜子不干净啊!怎么还是臭的!不买了，不买了!”大妈转身的间隙，用另外一只手，快速地抄起一抓瓜子。
伯父擦拭柜台上的香烟，脑中突然想起大妈刚刚说的话。
他急忙跑到对面的药店，憨厚笑着说道:“你帮我看一下店噻，我回家晒个被子就回来啰。”
“你打电话叫屋里人嗮噻!”
“我妈这个点在外面打麻将啰，招弟又在学校读书噻。”
“那你一定要今天嗮被子啊?明天不行吗?准备过年了，人多，我又不会卖你店里的货。”
大家同一条街做买卖，卖得商品不大相同，没客人买货时，大家各站在店门旁，嗑着瓜子，唠张家长，聊李家短。
关系倒也十分融洽，倘若换做平日，伯母开口说看店这事，药店老板不会多言，往往是直接答应。
今天伯父一个人看店，样子神情又着急，药店老板忍不住想逗逗他。
刚刚抓瓜子的大妈，说他媳妇红杏出墙都能忍，这会子没人买药，逗逗他解解闷也是极好的。
“你不用卖货，帮我看着东西，别被偷了就成。
我娇娇过两天就回家了噻，就今天太阳好，我要赶紧回去晒被子。”提起梁娇，伯父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
“你们两夫妻就惯着梁娇吧!她来店里帮忙的次数都没有招弟多，可不能再惯了!”
别人的家事不好管，但药店老板实在忍不住，想叨叨两句。
暑假两个月，药店老板看着梁招弟搬货送货，干活从不偷懒。
反观梁娇，整整一个暑假，来店里的次数不超过五次，问了钱就走，待的时间从不超过半个小时。
伯父尴尬地笑道：“招弟这孩子确实是乖，比娇娇乖多了，店就交给拜托你了。
我真的要回家去了，那被子在衣柜好几个月了，不见见太阳，娇娇盖了得起疙瘩。”
伯父说完迅速转身跑开，不给药店老板拒绝的机会。
伯父伯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等待梁娇收假回家过年。
盼女心切的他们没有等到女儿，等待他们的只有那通冰冷的电话。
“我今年就不回去过年了，老师说有个项目要带我做，这项目又能赚钱，说不定对我保研也有帮助。”
伯母迅速抢过电话，心急质问道:“为啥子不回家过年啊?你老师不用过年的吗?人家在外面打工的人，过年都要回家的啊!”
“我都说了，要做项目!这个项目好处很多噻!”梁娇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重复道。
“是啥子项目啊?比得上过年重要?”
“我和你说了你也听不懂!就这样!莫说了!”梁娇直接挂断了电话。
伯父伯母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肚子窝着火，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