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因覆灭而雀跃
在靠近乌克岚西，匈牙利东部的波尔加尔，微微发黄的草地上，连张餐布都没有，摆着5坛子慢炖出匈牙利传统菜肴“格拉什”，罐子里面有牛肉、辣椒、洋葱、当地的特产植物，又烫，又辣，不知名的香料味道飘散在波尔加尔边陲小镇集市一片向阳山坡上。
中午饭是兹丹卡带着她的波西米亚少女复仇团成员从集市买来的，除了抱怨当地老牌托卡伊葡萄酒贵得不像样子，过去都是1欧2欧，现在要15欧，大概知道底细的陈洋闭了嘴，专心给缇娜递餐纸。
缇娜抱着其中一只炖肉罐子不松手，辣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一边吃一边傻乎乎地笑。
匈牙利热爱绿色，同时也热爱帽子，所以哪怕正午阳光很晒，陈洋还想给他师哥打个电话，逗两句，后来想到汤媛媛生死不知的，自己反而沉静起来，盘腿坐在草地上，旁边是兹丹卡，狙击小队则承担了警戒任务，站在五六十米之外。
波西米亚少女复仇团成员个个异常年轻，天使容颜清秀可人，双眸明亮如星，金色棕色亚麻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烁光泽。
就陈洋的个人判别而言，复仇团成员最多比缇娜大个两三岁，陈洋问了问兹丹卡，队员里年纪稍微大一点的负责突击，年纪小的几个女孩子负责用高倍望远镜战场观察。
她们或坐或立，戒备狐疑观察着草场周围的一切，伴随浅浅假笑，像田间野狐与夜枭，将惊惧与怀疑的目光深深隐藏在面具后，与没心没肺，吃得汁水横流的缇娜形成鲜明对比。
就连前来从罐子里捞出肉块，再夹进面包里都小心翼翼地看着陈洋的眼色，然后尽快地把手里的食物噎进肚子里，哪怕烫得嘶哈嘶哈地喘气，还是直着脖子使劲吞咽。
于是陈洋一直盯着兹丹卡，其中一个年纪明显小的女孩子怯生生地跑过来问：“大姐头，我们不用吃这么多肉，再还给老板一罐子吧，不然你会被更多人欺负。”
兹丹卡亲了亲小女孩子的还有雀斑的脸颊：“放开吃，今天提名管理员大人请客！”
待到女孩子走远，兹丹卡才幽幽说：
“传统炖肉格拉什挺贵的，孩子们也不是经常能吃到，再说女孩子们身材也很重要。”一边说，兹丹卡把头扭到了另一边，故意避开陈洋的目光。
感慨着波西米亚少女复仇团的悲惨命运，本想抓紧时间把人都接到诺第留斯号，却不想事情一个接一个。
陈洋站起身来，走到草场外圈他们的三辆猛禽和两辆路虎旁，阿瑟斯靠在阴凉处看管着车里的物品，见到陈洋过来，从兜里掏出一板药片。
“晕车药吃吗？”
对到处给人吃药的阿瑟斯，陈洋已经习以为常，手伸出来：“有帮助睡眠的药吗？”
阿瑟斯好不容易开张，一叠声地：“有啊！有的，喏！褪黑素。”
他从口袋里把药掏出来的表情神似机器猫的神气劲儿。
陈洋吃了药在车上睡到半夜，车都已经停在了哈尔科夫大学植物园的位置，他才被缇娜拍醒：“陈先生，Novoo先生说要叫醒你。”
“什么情况？”陈洋一翻身睁开了眼睛，隔着车窗看到外面几百米处一片漆黑与寂静，一栋早已残破的老式苏式建筑孤独地矗立在荒芜的空地后面，影子在微弱月光下摇曳，分明就是荒郊野岭。
一片空置的场地，左边大概是以前还有一栋相同的楼宇，如今已经只剩残损痕迹，还有些钢筋突兀地从地面伸出，在黑夜里反而格外显眼。
“和电子地图对不上很常见。”兹丹卡叹了口气说，“钱都跑到寡头手里，连普通公勤人员的工资都发不下来，哪里有钱去重新测绘发布地图，能保证主干道路更新数据就不错了，除非是重要的军事目标，才会有军事强国的侦查卫星来拍感兴趣的情况。”
陈洋也扭过头看平板上，这也差得太远，虽然从绝对坐标来说位置没有问题，可是地图上的植物园并没有存在，而所谓的教职工宿舍一副苏式建筑的典范，淡黄色砖墙，平坦而宽阔的大型台阶。
兹丹卡把望远镜给陈洋，这下看得更为清晰。
荒地上的一切都被时光狠狠蹂躏过，褪色的旗帜、残破的标语，墙面上的砖块有些已经脱落，留下深深的空洞；窗棂多数已经破碎，只有几扇残存的窗户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弱的光，高高的檐角已经有些倾颓，窄窄的窗户只剩残骸，平坦的屋顶上长满了荒草，一段破旧的石阶，大门上镶嵌的精致铁花早已被岁月侵蚀，挂着一把生满锈迹巨大无比的锁。
一个恍惚，仿佛这里还在打斯大林格勒保卫战。
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鲍德温夫妇也不在这里，陈洋很明显意识到他们被带入了圈套。
他对着Novoo说：“貌似不太对，把全地形车放出去侦查一下，Novoo，哈尔科夫大学什么情况，伊万在哪里查到了吗？”
“【死手】鲍德温的耳机信号是在这里，已经确定伊万本人在哈尔科夫一家夜总会里，并不在这里，我会去安排侦查的，先搞明白鲍德温夫妇人在哪里，你们先向后靠一点，别中了埋伏。” Novoo一向思虑得很周全。
缇娜从后座位翻进后备箱里，抓出一辆全地形车刚打开后备箱门，只听到“铿”的一声直接被一枪击中，她反应迅速地把胸前的全地形车向外一扔，敏捷地关上了车门。
突如其来的一枪让空廖冷清的黑夜立马热闹起来，一旁车里下来少女复仇团几个女孩子，已经在倚靠车门用步枪压制对方，但是事实上陈洋知道，她们连对手位置在哪里都不知道。
偌大的空场平坦得出奇，连一点点遮蔽的掩护都没有，只能躲在自己的汽车后面，零星的枪声多少显得盲目。
与此同时，兹丹卡和阿瑟斯也都下车，把车停成前后两排，四下里查找更合理的隐蔽位置。
陈洋也赶忙翻到后座去看检查缇娜的状况。
“我没事，子弹正好打到Novoo先生的侦查车上，估计打坏了吧！”缇娜急忙扬手示意她没事，于是陈洋也下车后躲到高大的猛禽后方。
奇怪的是凌空一枪后一直寂静无声，陈洋的心里沉了下去，一旁的阿瑟斯罕见地摇头低声说：“很麻烦，建筑里面的狙击手非常难缠，想让狙击手暴露目标，就要让他开枪，但是他开枪就有可能造成我方伤亡，大概率这个狙击手在面前这栋破楼里面，但是想找到他就要付出代价。”
陈洋思虑片刻说：“我大概看懂了，这个空地前面毫无遮挡，而对方有大量的人员可以隐藏在楼里，我们只要冲过去，他们就用这栋旧楼作为掩体屠杀我们，但是鲍德温又在哪里？”
Novoo插了一句：”位置信号就在这里，目前有极大的可能这是一个诱饵，逼迫我们不得不冲杀进去。”
“逼迫？看看谁逼迫谁。”陈洋呵呵冷笑，一扬手：“兹丹卡，招呼你们的人上车！我们走！”招呼大家上车离去，缇娜就坐在车里，给自己的RD60电磁步枪加装热成像瞄准镜，摇下玻璃，对着残破的宿舍楼打了几个点射，看着枪肩LED显示屏还不停地显示弹量从60跳到56，又从56跳到50，陈洋心说Novoo这是有多闲。
破旧教学楼内的狙击手仿佛消失了一般，这让气氛变得神秘莫测起来，隔壁车里狙击小队的观察手艾米利亚也用夜视仪找了半天，说并没有发现敌人。
“走，走！去哈尔科夫索洛维燃气能源公司！”陈洋直接带着人前往伊万自己的企业。
不到半小时的车程，远远就看到一排排巨大的存储罐，不断冒出白色的烟雾的巨大烟囱，模模糊糊传出机器的轰鸣声、管道的振动声、警示铃声此起彼伏。
汽车从顿涅斯克河带起来的潮湿泥土气息里，在Novoo指挥下，一路冲上北面的高坡，在这个位置居高临下，清晰地看到索洛维燃气能源公司全貌。
哪怕是深夜里，化工厂都是不停工的，依旧是一派灯火辉煌的热闹景象：数米高直径的反应釜的周围，是一系列的反应器和锅炉，反应器中的化学反应在高温下进行，偶尔打开的炉腔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环境，炉中的火焰熊熊燃烧，发出明亮的橙色光芒，各类管道由厚实的金属制成，如同一个复杂的网络，贯穿整个化工厂。
陈洋的眼里，管线就是电路，各个反应釜就是运算节点，锅炉就是电源，要是没事他能在这里看好久。
这次他们都谨慎多了，陈洋让缇娜从车顶放飞了一架无人机，Novoo认真确认周边确实没有风险，狙击小组丽塔、伊娃、索菲亚和艾米利亚四个人冲出路虎，迅速向山坡顶部跑去，她们要拿到制高点，并从最高点给予狙击支援。
兹丹卡带着波西米亚少女复仇团跑下猛禽，深夜里挥舞起工兵铲，在松软的泥土上挖出一个“工”字型标准战壕，挖掘期间是缇娜和阿瑟斯用枪在左右两个侧翼进行警戒。
陈洋和Novoo商量和评估燃气能源公司的化学工艺流程，Novoo建议炸循环氢系统的管道，因为从高压分离器分出的循环氢经储罐及循环氢压缩机后，大部分送去与原料油混合，并在装置中循环，这是加氢精制这一工艺流程的必然通路，有氢，有硫化氢，有油，最妙的是管道会把快速爆燃的氢气带向各个方面。
陈洋趴在有点潮湿的泥土上和Novoo小声聊着，一边用望远镜看着化工厂内部的管路，他赞同地说：
“那确实，炸一下就什么都没有了，连反应器、压缩机、换热器这些都是保不住的……最后用狙击枪把油库点了，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一旁的缇娜像个毛虫蠕动过来，对陈洋说：“陈先生，兹丹卡说她们工事挖好了，留下7支AK，铁拳3式反坦克火箭筒，我一个人来防守，谁都冲不上来，嘻嘻嘻！”
“告诉他们小心点，你也小心点。”
随着兹丹卡她们离去，太阳还未升起，天空一片深邃的蓝色，星星闪烁着微弱光芒，化工厂在星光映衬下，运转已经逐渐平缓，只有一些必要的设备和灯火还在工作，发出微弱的光芒。
内部道路上，偶尔会有几辆运输车在夜色中穿梭，车灯照亮了前方的道路，也照亮了周围的建筑物，从陈洋俯视的角度，只有少数的值班人员在巡逻，身影穿梭于灯火阑珊。
看了下表，8月27日凌晨3点40分，陈洋用内部通讯对狙击小队的观察员艾米利亚喊话：“艾米利亚！你看到面前1点方向的那个金属结构的大包了吗？它叫高压分离器，它下方的粗管子能确定目标吗？我一会儿给你信号，拿3支狙击枪把那个管子打爆。”
艾米利亚回复简明扼要：“狙击小组收到！”
陈洋让Novoo接通了伊万的电话，能够全球万物互联的Novoo轻松让对方的电话响了起来。
霓虹灯的闪烁投下绚烂的光芒，夜总会里音乐的节奏震撼耳膜，动感的音乐震动着整个空间，欢笑声和人群的喧闹，彩色灯光投射出虚幻的华图幻彩，伊万与菲利普斯大公在众多舞娘的包围下，一杯一杯狂饮着伏特加。
菲利普斯大公眼神已经僵直，衬衣领口扯开，大着舌头：
“商落鸿手边常用的两支佣兵陨星兵团和影猫小队，影猫上次和密仪的大战损失惨重，现在应该还在招募和练兵，陨星兵团被密仪拖住，在亚得里亚海与当地搞酒精运输的贩子们打得一塌糊涂，所以他的副手提名管理员带不了几个私兵，你的 V-13有200多人，哪怕没经过军事化训练，但是人数足够，优势在我！”
伊万笑嘻嘻地再次与大公碰杯：“大公到时候记得促成全景资本收购索洛维燃气能源，炼油已经是上个时代的产业，新的时代应该投身生命科学。”
“你放心，密仪毕竟有全景资本的股份，我的意思董事会一定会当做重要意见，慎重考量的。”菲利普斯大公态度很坚决，但话说得很活泛。
闻言后伊万收起笑容，改变话题：“毕达哥拉斯同好会的提名管理员有什么显赫的战绩吗？”
菲利普斯大公轻蔑地笑笑：”深网里面的情报真真假假，有说他善用银行卡割喉的，有说他用异能炸了联邦留滞中心的，还有人说他是当代尼莫船长，常年驾驶一艘潜艇在海下游荡的，简直就是凡尔纳的科幻小说看多了，底层民众就爱传播这些，令人发噱。”
伊万也跟着笑了起来，不是他不相信，是事件过于违反常理，实在难以置信。
这时一名叫锤子的小弟匆匆跑进包厢：“老大！我的手机自己它就接通了，里面有人说让你赶紧接电话！说他要炸哈尔科夫索洛维燃气能源公司！”
伊万脸色顿时就苍白起来，炸化工厂的手笔过大，和菲利普斯大公说的佣兵行径不是一个规格，好比两个人在马路上吵架，一个人拿起路边的扫帚，另一个人直接开出一辆坦克，他慌忙地翻自己的口袋，果然电话在一明一暗不停闪烁着。
他连忙接通，电话那边的声音熟悉且极不耐烦：“伊万先生，你居然敢埋伏我？我送个礼物给你……咦？这怎么能视频呢？哦，好了。”
不知所谓的几声言语之后，伊万·索洛维约夫·谢尔盖耶维奇在手机上看到熟悉的自家工厂，“砰砰”几声枪响过后，受到子弹撞击的氢压力管道一声巨响划破空气，火花四溅。管道的金属外壳瞬间崩裂，爆燃的氢气开始猛烈地喷涌出来，沿着撕裂管道的刺眼火焰横贯空间，发出可怕的嘶啸声。
“不！”的怒吼声比包厢里的音乐还大，充满极度的愤慨和难以置信。
他恶狠狠地继续紧盯屏幕，爆炸导致的冲击波迅速扩散，周围的管线被剧烈震动，建筑物的窗户破碎出现无数细小的碎片，像利箭一样向四面八方飞散，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爆炸，火焰和黑烟迅速扩散，形成了一片恐怖的火海，熊熊的火焰舞动着，将附近的一切物体都吞噬在其狂暴的力量中。
惊天一声巨响，主压力管道爆炸了，恐怖的火焰投射出赤红色和橙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区域，炙热的气流呼啸而过，瞬间将周围的建筑物摧毁成废墟，甚至一些沉重的金属结构都无法抵挡火势的侵袭，迸裂开来，形成无数尖锐的碎片在空中飞舞，整个厂区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和毁灭，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如野兽般迅速扩散，撞击着周围的一切。
剧烈的爆炸声响彻云霄，原油蒸馏塔、催化裂化结构、加氢装置、脱硫装置等等相继炸成废墟，大地都在颤抖，黑烟不断蔓延，像一个不断成长的巨兽吞没了晨曦的天空，巨大的火舌舞动着，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化学物质的燃烧发出令人窒息的刺鼻气味，完全是浩大而彻底的灼热地狱。
伊万面如死灰，眼神失去了往日的锐气和自信。爆炸后的残酷现实使他彻底崩溃，他瘫软地坐在沙发上，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和希望。
他半生的辛劳，尔虞吾诈，惨淡经营，从未设想过竟会一朝化为一片火海，但是电话那边还有心情调戏他：
“心~若在，梦~就在，大不了~从头再来！”
一旁的菲利普斯大公从侧面端详了伊万的表情，又伸头看了看手机，他暗自咋舌，随后悄悄地向门口退去。
伊万口中喃喃自语：“这怕是黑客们做的动画吧……”他完全不敢相信从人间跌落到地狱仅仅只有短短几分钟。
电话那边轻松地说：“好了，现在可以来谈谈鲍德温夫妇的事情了。”
伊万·索洛维约夫·谢尔盖耶维奇暴怒不已：“我什么都没有了，陈洋！你永远也拿不到增加寿命的方法了！永远！永远！”他对着手机怒吼，直到吼嘶哑了嗓子而不自知。
“谁说你一无所有？你还有命在，我可没说不要你命。”电话说到这里，决绝地挂断了。
伊万猛然抬头，眼中全是恐惧，他彻底害怕了，他所面对的毕达哥拉斯同好会的提名管理员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他敢炸一座数亿的化工厂，自然敢杀自己一个商人，现在的懊悔已经彻底晚了，他当机立断站起身来，四下看看，看到菲利普斯大公的厚花呢休闲西装衣角飘于门前，他怒骂着从后腰掏出手枪。
随即又见菲利普斯大公的厚花呢休闲西装和人一同高举双手，倒退着重新进了包厢。
数十名少女手持AK突击步枪鱼贯而入。
头前的一名美貌女子双手持两把乌兹冲锋，面色寒峻：“认识一下吧，我是波西米亚少女复仇团的团长，兹丹卡·波德卡波娃，呵呵，伊万·索洛维约夫·谢尔盖耶维奇，你显然选错了船员，告诉你一句老话，千万别把船桨交给那些会因为你覆灭而雀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