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争执
宋蔓嘴角噙着凉薄的笑意,冷眼看着钱红芳在泥地里狼狈挣扎的摸样,内心只觉得嘲讽极了。
要是原主还在的话,在众目睽睽之下听到钱红芳这番话,只怕会把所有的委屈都往肚子里咽个干净。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别人嘴皮子一碰,说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所有恶意的打量、议论和评价都要无辜之人去承受?
宋蔓才懒得跟她们扯自证那套,不就是泼脏水吗?搞得好像自己没长嘴巴一样。
钱红芳被周围肆无忌惮的视线不断打量窃笑着,从没在儿媳妇身上吃过败仗的钱红芳,一张圆脸硬生生被憋得通红,她气得咬牙切齿。
恶狠狠的看向高处的宋蔓,吼出的声音带着几分刺耳的尖利。
“放你娘的狗屁!”
“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你也不想想你娘家是个什么穷光景?能嫁到陆家、老娘能给你一口饭吃都算是好的了!”
“你看看谁家的儿媳妇像你这样不识好歹?居然还敢给老娘身上泼脏水!”
钱红芳面色涨红的大声吼叫着,手指还不住的对着脸色漠然的宋蔓指指点点。
“老娘今天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认老少的东西!”
她的嘴里不干不净的叫骂着,一边手脚并用的想要爬上田坎,就在周围几人看戏时,只听到响起一道不威自怒的声音。
“你要教训谁?”
陆清晖沉着一张俊脸,抱着小女儿从竹林后走了出来,高大挺拔的身姿宛如一座小山般挡在宋蔓的身前。
怀里抱着的小满乖乖的趴在陆清晖的肩头,一双水濛濛的大眼睛在瞧见面前的宋蔓后,顿时有些委屈巴巴的朝着她伸手要抱抱。
宋蔓顺势接过闹起床气的小满,小姑娘睡眼惺忪的蹭着她脖子,无声的撒着娇。
闻声站在不远处偷看的胡晓娟,脸色却突然一变,连忙扯下头上的破帽子挡住脸,生怕被人瞧见。
被影子笼罩的钱红芳一下子白了脸,连带着脚步都变得踉跄了些,就宛如一只被针戳破的气球。
站在一起的赵大娘和孙大娘在瞧见钱红芳这幅心虚的模样,都忍不住捂住嘴偷笑了起来。
陆清晖神情严肃紧绷的看向她,语气微沉“宋蔓这些年在家替我尽孝受尽委屈,我倒是不知道她竟然还有错了?”
钱红芳在外也不想被外人看尽笑话,面对陆清晖就算内心再心虚,也只能强撑着脸面嘴硬道“我怎么说也是她半个婆婆,她做得不对我、我还不能说她几句了?”
闻言陆清晖冷笑出声脸色微沉,嘴巴一张一合吐出几个字,语气无比厌恶“人可以无知,但不能无耻!”
此话一出钱红芳瞬间脸色铁青难看,却不敢再强撑婆婆的架势,面前身形高大健壮的男人,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任自己磋磨刻薄的毛头小子了。
陆清晖神情冷漠的看着她,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妻儿凄凉得令人心酸的模样,声音愈加沉厉“宋蔓愿意做什么都是我们自家人的事,不劳你操心!”
“难道就因为我这几年不在家,我陆清晖就成了傻子了?眼盲心瞎到需要你这个外人来对我的妻子和孩子指指点点?”
周围偷听的人中一部分都觉得这话说得有些重,在村里后妈当家的不少,坏心的后妈比比皆是,难有几个心善的不磋磨继子继女。
再怎么说这钱红芳也是陆家当家婆婆,这么被继子不留情面的下面子,年进半百老婆婆怎么看都有些可怜。
而不少和钱红芳结恶的人家,只觉得她活该,以前磋磨继子逼得人家小小年纪离家,现在还变本加厉的欺负人家老婆孩子,不动手都算是好的了!
宋蔓也不聋自然听到了其他人的议论声,考虑到要是离不了婚,自己和两个小孩还得靠陆清晖的津贴过日子。
替自己出气固然解气,但是过犹不及,万一有人拿这事大做文章的话,可就划不来了。
她伸手拉住陆清晖的手臂,见状陆清晖强压下眼底的怒气下颌紧绷。
宋蔓的视线悄然环视了一圈,最终落在钱红芳的身上。
“我劝你以后还是少惹我,我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对你们低声下气的。”
“只要你们不再找我的麻烦,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气氛正紧绷着,谁知原本乖乖趴在她怀里的小满,一脸懵懂的抬头“河水、喝水!”
“想喝水!”
闻言宋蔓既无奈又好笑的捏了捏她的小脸,把她往上托了托“好,咱们回家喝水去。”
宋蔓和陆清晖带着小满一走,周围看戏的人也渐渐散了,又重新投入了干农活的行列中,只不过低声的议论也不曾消失。
钱红芳只觉得自己的脸,就像是被陆清晖夫妻两人抽了个响后,又被丢在地上又重又狠的踩了好几下。
面色铁青,眼底布满歹毒的怨恨和藏不住的怒气,她又急又重的喘了几口气,心中就像是吃了苍蝇一眼的犯恶心。
恰巧这时跟在哥哥身后的陆春玲,举着一把狗尾巴草蹦蹦跳跳的路过奶奶身前时,钱红芳心里憋着一团火,正无处可发泄。
粗粝的大手一掌夺过陆春铃手里握着的狗尾巴草,恶狠狠的丢在脚边,粗鲁的扯过原本玩得开心的小孙女。
啪啪啪几巴掌又重又准的落在陆春铃的身上,嘴里骂骂咧咧道“叫你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到处瞎玩!”
“都不知道干活的啊!?”
被打得一脸懵的陆春铃,此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几巴掌,吓得哇哇大哭,小孩的哭声让不少人再次望了过去。
而正埋头干着活的胡晓娟听见女儿的哭喊声时,心里一惊,抬头一看只见年仅四岁的小女儿被婆婆几巴掌打得哇哇大哭。
胡晓娟心里又急又气,连忙把手里的活计一丢,就往女儿那边跑去。
一旁的孙大娘见状也赶紧上前劝道“打人孩子干啥呀!”
“春玲还小呢!才四岁干什么活啊?”
见状钱红芳冷笑一声“我管教自己家的孙女,和你有什么关系?少管老娘的家事!”
孙大娘一向心软疼孩子,就算和钱红芳不对付,但也见不得她把怒火都发在一个小丫头身上。
“你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朝着孩子撒气啊!再说了你家春生都六岁了也不干活,干嘛非得揪着春玲打啊?”
这时钱红芳撒了泼,无赖的嘴脸让人看着都觉得牙痒“春玲是我的孙女,老娘愿意打,你管得着吗!少在这儿管我老陆家的闲事!”
趁着两人吵架的空挡,陆春铃看见胡晓娟的身影,陆春铃奋力挣扎着跑到自己亲娘身后,抱着她的大腿抽抽噎噎的哭泣。
看着女儿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胡晓娟,心里也是不住的心疼,饶是平时她再不敢明面上跟婆婆叫板,此时也忍不住露出些怒气和怨怼来。
就在众人以为又有好戏看时,谁知村支书腰后别着许久未拿出过的皮鞭,走了过来。
“干啥呢!都不干活了?不吃饭了?”
吼这一开口嗓门洪亮得宛如平地一声雷,惊得众人不禁一抖,吵得正欢的钱红芳两人闻声都不自觉害怕的缩了缩脖子,瞬间没了声儿。
村支书黝黑方正的脸上布满阴沉的怒气,他一向最烦上工的时候村民叽歪个不停,干活磨洋工。
他中气十足的吼道“都他娘的不用活了?光看热闹能看饱肚子啊?”
“都干活去!谁再找事儿,别怪我拿鞭子抽人!”
支书的嗓门洪亮得宋蔓几人在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初一闻声摸了摸耳朵后,抬头看向宋蔓,神情格外认真开口问道“妈妈、支书爷爷是不是属鞭炮的呀?声音可大可响了!”
还不等宋蔓开口回答,他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咬了口脆香的桃酥“不对,支书爷爷一定是属猫的。”
“为什么啊?”宋蔓配合的问道,还不忘把装着水的搪瓷杯放到他面前。
初一的嘴角沾着些许稀碎的饼渣,笑眯眯道“支书爷爷一定是属猫,不然奶奶她们怎么一见到支书爷爷,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哈哈哈哈。”
闻言宋蔓也没能压住翘起的嘴角,她只想说看人真准。
初一和小满一大一小排排坐在长凳上吃着桃酥,下巴就很装了漏勺一样,一边吃一边掉渣。
吃完桃酥的小满拍了拍小手,扭头看向一旁的哥哥,一双大眼睛成了弯月,抬着小脸对宋蔓脆生生的喊道“哥哥长胡子了!妈妈!”
闻言初一连忙用手臂抹了抹脸,动作有些许可爱的滑稽“才不是胡子呢!这是饼渣!”
稚气十足的笑声引得在屋外给兄妹俩人做木头玩具的陆清晖,都忍不住扭头往屋里看去。
堂屋里母子三人其乐融融的景象,让陆清晖硬朗紧绷的面部线条都变得柔和了不少,心里顿时生出些许名为眷恋的暖意。
紧接着他垂头闷声仔细打磨着手中的木头玩具,淡色的唇角轻轻勾起一抹的柔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