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数字非遗分类与特征
随着数字技术与信息技术的不断发展,关于数字非遗的研究与应用也愈加丰富与深入。与传统非遗相比,数字非遗在数字生态环境下呈现出多样的类型与时代性特征。
一、数字非遗的类型
数字非遗的类型目前没有统一标准,通常根据不同的数字非遗特点进行分类。下面分别从非遗项目形态特征、数字技术应用现状、数字非遗传播模式三个视角对已有数字非遗的类型进行梳理。
(一)基于非遗项目形态特征的分类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以下简称《非遗法》)的规定,非遗包括传统口头文学以及作为其载体的语言;传统美术、书法、音乐、舞蹈、戏剧、曲艺和杂技;传统技艺、医药和历法;传统礼仪、节庆等民俗;传统体育和游艺;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六类。《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则将非遗分为十大门类:民间文学,传统音乐,传统舞蹈,传统戏剧,曲艺,传统体育、游艺与杂技,传统美术,传统技艺,传统医药和民俗。根据以上官方分类标准及不同非遗项目的自身特点,数字非遗可以分为传统表演类数字非遗、传统游艺类数字非遗、工艺民俗类数字非遗和文学语言类数字非遗四大类。
1.传统表演类数字非遗
传统表演类数字非遗具有观赏性特点,包括传统音乐、传统舞蹈、传统戏剧与传统曲艺等方面的内容。这类数字非遗主要依托数字展示技术呈现出极具观赏性的交互舞台,通过利用虚拟现实(VR)、全息投影、混合现实(MR)等技术再现场景、延伸舞台、实现交互,提升传统非遗视觉表演效果,增强受众观看表演时的沉浸感,提升受众对非遗传播的立体感知,为受众奉上视听盛宴。例如,《只此青绿》《牡丹亭》等新媒体节目,利用数字舞美调度演员在台上的表演,利用传统的舞台布景与数字技术,打造立体舞台,使观众在视觉、听觉、心理等方面产生共鸣、共情,深化表演中的沉浸感体验。
2.传统游艺类数字非遗
传统游艺类数字非遗具有娱乐性,包括传统体育竞技、杂技艺术、少儿游戏等内容。这类数字非遗利用数字技术,增强受众体验的娱乐性与参与性,深入理解非遗文化,提升非遗的认知程度。例如,依托动作捕捉建立传统游艺类非遗数据库,再以3D技术对其进行还原,通过VR、全息投影等技术进行线下展示,也可以在线上依托网络平台予以游戏呈现,并在多个不同类型的网络平台上进行互动游戏,以增强游艺类非遗项目的趣味性,让受众身临其境,体验传统游艺,在趣味活动中深化受众对非遗的了解和记忆。
3.工艺民俗类数字非遗
工艺民俗类数字非遗注重工艺技法的操作,包括传统美术、传统技艺、传统民俗、传统医药等内容。这类数字非遗可以采用严肃游戏的形式实现数字展示,以此加深受众对技法、技艺的理解,甚至可以提升自己的操作熟练度。首先,在这类数字非遗展现的过程中,故事场景与游戏机制的设定主要以工艺民俗历史为客观依据,设置游戏故事的宏观背景;其次,利用工艺民俗类非遗元素,重现工艺技法操作现场,构建非遗游戏的模拟场景,在审美与体验方面优化游戏;最后,设置“闯关”等具有挑战性的环节,增强游戏趣味性,进而强化工艺民俗的核心技法和技艺,加深受众对工艺民俗类非遗的理解。
4.文学语言类数字非遗
文学语言类数字非遗具有抽象性,强调对内容的感受与理解,包括民间传说、民间故事、歌谣、长篇叙事诗、谚语、谜语等内容的数字非遗。情感可视化是这类数字非遗展示的主要方式,将语言和文字信息具象化,降低内容理解难度的同时也提升了受众对非遗的接受程度。比如,将民间文学语言的情感元素通过情感可视化技术提取出来,让文学语言类非遗的文字、声音等内容简易化、可视化,打造一个以情感信息元素为核心的情感共享空间,让其所表达的内涵与内容更易被理解,进而提升受众对作品的关注度。
(二)基于数字技术应用现状的分类
由于非遗本身形态众多,并具有活态性,数字技术的介入程度与应用方式也各不相同。国内一些学者就文化遗产与非遗的数字化应用技术现状进行归纳总结,例如,彭冬梅、潘鲁生、孙守迁等人对物质文化遗产与非遗保护技术的研究;姚国章对非遗数字化技术的研究;耿国华等人对文化遗产活化关键技术方向的研究。基于此和数字非遗应用实践,可以从数字技术角度将数字非遗大致分为三类:以采集存储为主的数字非遗;以展示传播为主的数字非遗;以智慧管理为主的数字非遗。
1.以采集存储为主的数字非遗
以采集存储为主的数字非遗主要是将非遗资源进行数字化保存、存档与重建,形成数据化、信息化的非遗资料以便长久留存。这类数字非遗是通过二维三维扫描、数字摄影摄像、三维建模与图像处理、动作捕捉、数字叙事记录手段等技术生成的包括文字、图像、声音、视频、三维数据等形式的数字文件,完成对非遗的活态内容向数字信息的转换,同时也可以灵活、便捷地对数字资料进行修改、编辑、排序、移位、备份、删除和增补,实现对非遗资源长期有效的保存、组织和存储,起到非遗的保护与传承作用。例如,皮影数字博物馆通过采集万余件皮影图像资源、收集皮影名角珍贵唱段的音频文件、录制各地具有代表性的皮影节目等方式,保存我国非遗皮影戏的众多珍贵文化资料。
2.以展示传播为主的数字非遗
以展示传播为主的数字非遗主要是通过多种数字智能展示手段,如3D技术、虚拟现实技术(VR)、增强虚拟现实技术(AR)、混合现实技术(MR)等前沿技术,并结合文本、图片、音频、视频、动画等内容展示形式,在线下展示空间和线上媒体平台进行仿真模拟与智能交互,实现非遗的实体化和虚拟化展示与传播。例如,中国首部世界非遗VR纪录片《昆曲涅槃》,通过VR技术再现江南场景,展示昆曲魅力,将现代数字技术与传统非遗文化在虚实变化中进行完美融合。
3.以众创管理为主的数字非遗
以众创管理为主的数字非遗主要依托大数据、云计算、云平台、区块链、可视化运维管理等技术,对已有的数字非遗资源进行系统性的存储、整理、管理与共享,形成感知、数据、决策、执行、评估和反馈的管理模式,实现统一管控、业务协同、数据共享与智慧服务等目标。例如,致力于打造全球领先的数字藏品综合服务平台的“天工严选”,充分运用3D建模、区块链等元宇宙相关技术对藏品进行数字化采集、创作、发行、交易,并发行国家级非遗藏品,旨在成为“打造中华文化数字内容优选平台”。
(三)基于非遗数字传播媒介的分类
随着信息技术与媒介变革,可以承载数字内容的传播媒介日趋多元。学者谈国新、何琪敏将非遗的数字化传播媒介分为基于网络的数字化传播媒介、基于智能设备的数字化传播媒介、基于社交网络的数字化传播媒介,以及基于公共文化服务平台的数字化传播媒介。根据此研究内容,并结合媒介本身的属性与特点,数字非遗可以分为基于大众媒介的数字非遗、基于网络媒介的数字非遗、基于其他媒介的数字非遗。
1.基于大众媒介的数字非遗
传统的大众媒介包括报纸、杂志、广播、电视等。随着数字化技术的不断渗透,大众媒介也纷纷进行数字化转型,将数字技术应用于传统媒介的非遗传播中,主要包括四种类型。一是基于平面媒介的数字非遗。平面媒介成为非遗数字内容的接入口,依托电子设备,联动线上数字内容,或是引入AR等技术,增强读者非遗体验的临场感。二是基于广电媒介的数字非遗。主要是在广播、电视节目的内容、表现与制作等方面进行数字化创新,例如河南卫视推出的“奇妙游”系列节目,不仅创新采用“网综+网剧”的形式架构,更是利用XR技术呈现了诸多非遗元素和内容,赢得了观众广泛好评。三是基于影视剧的数字非遗。有以非遗为主题的纪录片、综艺节目,如展现非遗文化的《了不起的匠人》《我是你的瓷儿》等纪录片、深挖非遗传承的《传承者》《非凡匠心》等综艺节目;也有将非遗内容合理化融入剧情的影视剧,如展现“茶百戏”的《梦华录》、融入缂丝的《当家主母》等。四是基于户外媒介的数字非遗。作为一种以公共空间为主的媒介形式,户外媒介也不断加快数字化步伐。例如,博物馆、美术馆、文化馆等公共文化服务空间,为非遗提供了数字化、智能化的展示与传播平台,通过文化互动体验、提升受众的参与感,强化对非遗内容的认知与理解。比如,陕西非遗数字化展厅依托3D、AR、VR、沉浸式投影等技术,让受众全方位感知、沉浸式互动体验非遗文化。
2.基于网络媒介的数字非遗
网络媒介是数字非遗的重要展示与传播平台,可以从两个方面对其深化理解。一是基于一般网站的数字非遗。这主要是指以图片、视频、音乐等数字方式呈现非遗资源,受众可以通过浏览网页获取非遗信息。例如,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网·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博物馆、中国传统村落网、四川非物质文化遗产网等。二是基于社交媒体传播的数字非遗。作为新媒体中的佼佼者,社交媒体强调人人参与、具有社会性,受众通过互动、分享建立情感联系与社交关系,因此成为非遗展示与传播的重要平台。通过社交媒体进行传播的数字非遗在内容和形式上更加开放、多元,更具创新性。例如,依托短视频创作的数字非遗已经成为年轻人了解非遗文化的重要数字内容。
3.基于智能媒介的数字非遗
智能手表、手机、眼镜等智能化的电子设备在不断地影响着人们的工作、生活及娱乐方式。基于智能媒介的数字非遗多是依托智能手机、智能手表、VR眼镜等智能设备,通过强化、延伸受众的感官感知,提升沉浸式互动体验,提升非遗文化的传播效果。例如,“AR安徽非遗”APP是安徽非遗文化的AR展示平台,它不仅储存了安徽省的众多非遗项目资料,而且将非遗真实场景进行3D化呈现,并依托AR技术实现智能交互展示,增强受众在智能设备端的互动体验感。
(四)数字非遗其他分类方式
伴随技术更新、媒介环境、文化创新等方面的不断变化,数字非遗也不断出现更为细化、多样的分类方式。
1.以非遗数字展示方式为分类标准
根据非遗数字展示方式的不同,可以分为传统信息展示型的数字非遗,通过显示设备展示图文、音视频和三维模型等非遗资源,如通过数字大屏、投影、显示器等屏幕设备展示的非遗信息;机械控制展示型的数字非遗,通过机械装置模拟非遗活动流程,并依托显示终端实现非遗信息可视化;交互触屏展示型的数字非遗,通过触摸浏览获取非遗信息,常见于博物馆、图书馆、文化馆等场所;传感器式互动型的数字非遗,通过陀螺、声场、磁场等各种传感器技术,根据用户不同反馈做出相应的反应;虚拟现实体验型的数字非遗,通过虚拟现实等技术实现多感官非遗体验,如利用AR、VR、全息投影等营造逼真的非遗场景。
2.以非遗数字化传播模式为分类标准
根据非遗数字化传播模式的不同,可以分为以下四种模式:大众传播模式的数字非遗,即借用纸媒、广播、电视等大众媒体影响力开展创新传播的数字非遗,如河南卫视的《元宵奇妙夜》《清明时节奇妙游》《端午奇妙游》《七夕奇妙游》等系列节目;数字典藏传播模式的数字非遗,即基于数字图书馆与数字博物馆的数字非遗,如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博物馆、美国历史资源数字图书馆“美国记忆”等;网络传播模式的数字非遗,即通过网络空间的交互优势可以实现实时传播,如在短视频、社交媒体、门户网站等平台发布的数字非遗内容;互动沉浸传播模式的数字非遗,即利用数字技术打造场景化交互体验,如非遗数字体验中心的VR互动体验、非遗互动游戏APP等。
3.以非遗IP数字化应用方式为分类标准
根据非遗IP数字化应用方式的不同,可以分为以下三种模式:场景化数字非遗,即基于非遗IP打造的非遗文化体验场景,如线下的非遗数字体验空间、“文化+科技”的非遗演出等;资源化数字非遗,例如通过盘活非遗IP,实现商业价值的非遗“数字藏品”;符号化数字非遗,即通过非遗文化符号,衍生发展数字非遗,如数字非遗文创产品、非遗游戏、非遗动漫等。
二、数字非遗的特征
一般来说,人类非遗具备非物质性、口传身授性等特点。而中国五千年的历史文化与多民族形态造就了中国非遗独有的特性:包罗广泛性、多元杂糅性、朝野共享性和流播迁转性。与此同时,进入数字时代,信息技术、数字技术、互联网技术等不断深刻地影响着人们工作与生活的方方面面,中国非遗在数字时代的新特征也不断显露。
(一)活化展示的可塑性
非遗是发展着的活的文化,具有极强的可塑性。传统非遗的传承方式与准入门槛都限制了其进行广泛的传播。在如今“互联网+”时代,口传心授的传承方式已逐渐落伍,而数字技术给当代非遗传播带来了新的希望,它不仅可以留存原有非遗文化的内涵与本真,挽救诸多濒危的传统艺术,而且可以为传统传承方式注入活力,让传统非遗的表达方式更加新颖,活化多元的中国传统非遗文化。因此,数字技术不断激发着非遗自身的潜能,保持活化状态,让数字非遗的可塑性不断凸显。
(二)多态承载的流变性
非遗的流变是背在保留内涵不变的基础上,非遗随着外部环境的变化而进行的艺术形式改变和流动,根据不同的工具、实物、文化场所等进行因地制宜的传承和传播。非遗主要是以无形的实践、表演、知识或技能等形式呈现,其存在方式既复杂多样又无形。由此可见,当社会大环境发生变化时,非遗的传播形态也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改变。如今,网络和数字技术帮助中国非遗实现了跨区域、跨国度交流学习和传播推广,越来越多的国家、地区和民族在了解和学习中国非遗,而中国非遗也在这一过程中不断获取和融入新文化元素,创新非遗内容与形态,为非遗的流变提供更大的发展空间。
(三)广域传播的无界性
《2022年第49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以下简称《第49次报告》)显示,我国网民规模已达10.32亿,网民使用手机上网的比例达99.7%,并呈现出互联网深度融入人民日常生活的新特点。数字技术和新媒体使当代非遗突破了诸多限制,如地域性传播、难以复制重现、不可实现移动等。随着5G技术的广泛应用与普及,日益便捷的网络环境也使各种移动终端成为公众获取信息的重要途径,也可以随时随地地获取数字非遗信息。与此同时,这也帮助中国数字非遗打破国界、走向世界。《2022年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海外短视频平台上的影响力报告》的数据显示,TikTok上的非遗相关内容视频播放总量已逾308亿次。TikTok也成为在海外传播中国非遗文化极有影响力的短视频平台之一。
(四)区域融合的共享性
因地域广袤且民族众多,我国非遗具有显著的地域性特征。因此,长久以来受传播、交通等时空条件的限制,一些珍贵的艺术表演、传统手工艺、文学语言等非遗文化的传播受限于局部地区。同时,民族文化生存发展所依赖的地域和族群共同造就了特定族群文化同理心下的区域性民族艺术,也让非遗文化呈现区隔化发展。然而,进入数字时代,互联网让非遗扩大了受众范围与传播影响力,不仅仅囿于某些地区、地域,而是逐渐传播到了全国乃至世界。非遗的数字传播让原本区隔化传播的非遗文化焕然一新,及时、新鲜的信息又迅速拓展了非遗的受众群体的范围,提升了受众对非遗文化的认知程度,快速推动非遗实现跨区域共享。
(五)“圈层化”的交互性
在传统非遗传播的过程中,通常以“点对点”“点对面”,即传承人面对个人或大众的形式进行展示,受众互动参与的可能性非常小,只能长期被动接收非遗信息。数字时代不断呈现新媒体融合发展的趋势,非遗在传统媒介中单向传播的局面正在改变,受众也能够通过VR、AR、全息投影传感器互动等技术参与非遗的数字化输入输出,并逐步实现与非遗传承人在网络平台上的多向度沟通交流。同时,与非遗有关的人群也因互联网碎片化传播逐渐分化出圈层,使得受众与受众能够进行多向的信息交换、技艺切磋、情感共鸣,不断推动非遗实现更广泛的传播,促进传统非遗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