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盖棺定论
扶苏直接将历史上秦朝巩固百越之地统治的举措原样照搬。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世的秦朝还没有吃到失败的苦果,操作空间还有很多。
在原有历史上,秦军虽然攻伐成功一些地域,但由于缺乏统治基础,经常发生复叛的情况,导致秦廷疲于奔命。
直至第二次攻击百越的战争获得胜利后,秦朝采取了移民实边的政策,才将对百越的统治稳固下来,并慢慢将百越之地同化。
为了节省损耗不必要的国力,也为了体现自己的政治眼光,扶苏现在便提出了这一战略。
他可不想等到秦朝损兵折将,尝到惨痛教训之后再被迫由朝内臣子总结出来。
“不可!法者,国之柱石也,岂可随意更迭?!”还未等嬴政对扶苏的意见表态,李斯却是率先站了出来反驳:
“陛下!法令乃吾大秦立国之本,犯法者刑,本是天经地义之理。
若为千里之外的不毛之地便赦免刑徒,将其罪责一笔勾销,只为充实边地,岂不是大谬?!
长公子入朝理政不久,所言实在过于虚妄,此事万万不可啊!”
扶苏没有想到,最先站出来反对的竟是一向城府颇深的李斯,还是如此地声色俱厉。
而且观其言语神态,并无作伪之意,而是实实在在地认为此策不可颁行。
饶是如此,扶苏也不会因为李斯的赫赫大名而被吓退,轻易改变自己的原有设想。
要知道,既然历史上的秦朝能够最终实行这一战略,那便说明嬴政是一定首肯过的。
无论朝内其他众人如何反对,只要自己把握住嬴政这位始皇帝的喜好,就一定不会出现差错。
这,就是自己身为穿越者的最大优势。
“廷尉此言谬也,律令固然为大秦立国之基,但若有阻社稷发展,又有何不得让步一二?
更毋论此举并非要坏之律令,只是将刑徒之人的惩处将刑责转为迁徙,又有何不可?
若是不以刑徒之辈实边,莫不是要以吾关中秦民,以吾大秦宗室前往?那被所移黔首又何罪之有?!”
扶苏大义凛然,连珠炮似地将李斯所言一一怼了回去。
经过连年战争,此时的秦朝关中已然很是空虚。
征发役夫和士卒已经让秦朝的基本盘超荷运转,绝不可能再行迁徙,这会直接动摇秦朝的施政基础。
“陛下,微臣绝无此意,长公子所言实在非吾心中所想,陛下明鉴。”
李斯没有继续和扶苏争辩,而是向着嬴政俯首澄清。
宦海沉浮十数年,李斯自是知道,与长公子的争辩毫无意义。
只要将自己态度立场表明便可,剩下的只在那位始皇帝的一言定夺。
再说,退一万步来讲,自己是臣,长公子虽未为君,却也不是臣子能当庭意气相争的存在。
一味争论辩驳下去,只是徒逞口舌之利而已,最终却会令陛下厌恶,得不偿失。
因此李斯不敢再行争论,只是向嬴政阐明心意后便安然俯首听命。
“廷尉之心,朕心自明。”嬴政淡淡回应,却是没有正面作答,而是对着其余诸臣说道:
“尔等对扶苏与廷尉所言有何想法?可有人论述一二?”
殿中群臣均是沉默不语,在没有摸清楚这位始皇帝的意图之前,任谁也不愿冒着风险表态。
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做也比做错事强,前者只是被打上庸碌标签,后者却会永失圣心。
因此殿中一时冷然,熙熙攘攘的大殿间一时竟鸦雀无声。
但咸阳宫作为此时大秦帝国的菁华所在,自然不会都是庸庸碌碌之人,还是少不了敢于直言之辈的。
“微臣以为,长公子所言更为适宜如今百越之地,所谓律令,不也是商君屡次变更而来?
臣对长公子方才所言深以为然,凡有益大秦社稷者,皆可行,又何必拘泥于律令成规?
廷尉所言固然有其道理,但特殊之事,略有变通也未尝不可,臣附长公子之议。”
一道厚重的声音打破了殿中凝滞的气氛,扶苏不由将目光隐蔽投注而去,只见那出言者,却是御史大夫,冯劫。
冯劫并未与扶苏有眼神间的交流,只是一脸严肃地对着嬴政阐述自己的观点。
“不错,御史大夫所言正是吾心中所想,所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若是吾大秦一味抱残守缺,又如何能行商君事而并吞六国?
昔日西陲边地之弱秦,能成天下共主,靠的正是这一股永在求变之气,今人安能不如古人哉?”
扶苏为自己的发言画上了最终的句号,只待嬴政盖棺定论。
“微臣附长公子并御史大夫所言。”蒙毅也做出了抉择。
自己先前的倾向已经很明显了,没理由不坚持下去,而众臣一时之间也是纷纷附和。
李斯听着此起彼伏的反对声,心中并无起伏,只是静静等待那位唯一的至尊盖棺定论。
朝堂之事,并不是谁得群臣支持更多,谁便能立于不败之地,一切只在那位始皇帝陛下的一念之间。
便如先前分封郡县之争,即使丞相王绾的势力再大,追随者再多,只要嬴政一言,自己便是完胜。
只不过,李斯这次,并没有压中始皇帝的心意。
“廷尉所言固然有理,律令不可废。
然当今乃大变革之世,朕所成就的是前人未有之大事业,自然不可尽如前人规制。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扶苏所言正合商君变革之真意,也更应如今变革之大势。
传旨,着天下死囚免于秋后问斩,移之百越以实边地!”
嬴政一言既出,群臣心中再是各有所念,也都尽皆俯首称是,包括廷尉李斯。
只是李斯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有所懊悔于没能再次迎合嬴政心意,终究是略输一筹。
但其经年所受法家之熏陶,令其并不后悔后悔出列争辩,心中之义从未更易。
律法乃国之重器,决然不能轻易更改,只是既有始皇之命,也无需徒做坚持。
扶苏心中却是没有太大感触,毕竟自己是由果推因,情知嬴政定然会同意自己所请,反应早在自己意料之中。
反倒是冯劫和蒙毅,心中不由得纷纷松了口气,这一次的押注,终究是没有违背嬴政心意。
“释放囚徒,也算是施行仁政了,一点点改变也是好的。”扶苏心中暗暗感慨。
朝会至此也接近尾声,近期发生的大事都有了初步的解决方案,颇有些君臣相得的意味。
随着宦官一如既往的尖细嗓音作结,殿中诸人缓缓依次退场,朝会终究落幕。
而此时的百越之地,受命领军在外的屠睢,却还不知自己的命运已经在悄然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吾已上奏陛下所遇困境,不日便有诏书传来,是战是停,且待日后再言,如今只需安心休养,静候陛下旨意便可。”
五大三粗的屠睢对着自己面前几位顶盔掼甲的武将解释。
“希望陛下能体察吾等,来此蛮夷之地征伐,实在是苦了手下士卒。
那些越人倒是其次,任谁也设想不到,这暑气与毒虫怪蛇,竟成南征最大阻碍!
任吾秦军士卒再是如何勇猛,一病之下,也是难有余力再行干戈,只能徒自扼腕叹息。”
其中一员武将手按长剑,满脸忧愁之色,言语间更是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