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梦见
“你就像一块硬面包。”眼前的女孩这样说。
——那是什么意思?K问。
“硬面包很香甜,但是硌牙。”
——什么?k不理解。
“啊!”K大叫一声,从梦中清醒了过来。手触碰着被泼湿的脸,怔怔地看着因特沃特。他来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因特沃特一把拽了起来,揪出了尖塔12楼的餐饮室。
“你要做什么?我觉得我们可以慢点来。”K一边踉跄地走着一边说。因特沃特没有回答。直到他们回到了24楼的仓库里,因特沃特才将他放开说:“你的梦差点就能要你的命。”“怎么了?”“我能用白魔法窥探到你梦见了什么。你在梦里成为了另一个人,然后亲历了对方的记忆,这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事情。你是在迷狂。你凭依的也不是某个凡人,而是一位神,而这一次很不巧,你凭依的是一位与冥界有着紧密联系的神。你最好不要打那种神的主意,因为你会被神域记住,被哪个神域铭记可能都是好事,但冥府显然除外。”
“这可是做梦,我怎么知道我是着了谁的魔?”K抱怨说。
“你必须尝试着去对抗。迷狂对象的神性越强,你受到的伤害就越大,同时你所梦到的东西就越散碎丰富。等等,我突然好奇......不,还是算了。”
“什么?”K问。
“一位传说中的旧神在不久前引动了大地的脉动来宣告他的再临。那股无与伦比的能量直到现在仍然残留在这世界上的任何一处,在这空气与尘土中,好似电讯号一般,为我们这些巫师所能感受到。”因特沃特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似乎陶醉在舒缓的音乐中一般,片刻后才睁开眼睛继续说:“倘若你凭依了那位旧神,恐怕会有无尽的知识与记忆涌入你的脑海,虽然你大概率下一刻就会死去,但你将极有可能在那一刻全知。这很有趣,很吸引人。”
“得了吧,我还是多活几年为好。所以你除了警告我这么多,有没有什么实际一点的办法啊,大巫师。”K泄了气一般平静地说。
“我可不是精神病学的专家。”因特沃特看看周围,又看看他,“也许你需要让脑袋现实一点。哪怕一个正常人每天住在这样昏暗无光的地方,也要憋出病来。有什么感兴趣的事吗?特别想吃的东西?”
“没胃口。”
“马戏表演?”
“也提不起兴趣。”
“住进豪华的别墅?”
“感觉会冷清的了不得。”
“那去和女人们联系?”
“麻烦。”
“那去放火抢劫,做点出格的事情呢?”
“我可不想惹麻烦,更别说会被到处通缉。”
因特沃特有些生气,一了百了地嚷嚷着:
“那没辙了!我说,真没辙!老兄,你可真是个彻底的虚无主义。虚无主义者至少还热衷于抛售他的处世哲学,虔信神的人在祷告后不断犯下各种罪过,普通人为着虚荣和欲望大步向前,哪怕疯子和傻子都乐呵呵,可是你呢,你简直是死了。”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一个人来到这的啊!受了你们的玩弄,是我所乐意的吗?哎呀,哎呀。”K连连叹气。
因特沃特突然有些疑惑,于是开口问K:“那么你的家人呢?故乡呢?你是从何处来到这里的啊,你的故土家园落在何处?”
“我不知道,我早就忘干净了!”K粗鲁地挥着手,焦躁地说,“我的脑袋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刀,火焰,钟楼,发报机的咔吧声,又冷又热,又累又渴,每时每刻都疲惫不堪。我的心中哪有一丝一毫亲人的印象啊!就好像从来就没有一样!这高塔里人们活泼的交流,一声声问候一件件私事,在我听来是那样地刺耳,又好像可笑的浮云一般被我轻蔑。多么痛苦啊,我甚至无法感到那应有的剧痛,空心的苦痛!”
“够了!我想只在这里发牢骚是无用的。也许激起你的情绪有用,但这只会让你绝望。我们离开这里,到别处去,到高塔下面去吧。走吧,现在就走。”因特沃特大声说。
听他这样说了,K安静下来,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疑问。我是为何要上这高塔来着?他的头发昏,并没有想到理由,于是跟着因特沃特,很温驯地走。
K跟着因特沃特下了塔,走在没有行人的B区。澄亮的天空照得他们的身体暖和。
“你不妨多告诉我些。我梦到这些是为什么?倘若我能明白,也许会好些。”K说。
“这要问白巫女。是她要你成为这样。”因特沃特答。
“那她是为什么要这样做?”K问。
因特沃特突然有些气愤地说:“你该不配的。”K见他气恼,很是不解,心里也埋怨,但怕他发狠,于是表现出轻快样子来,也不再问。因特沃特气闷半晌,转而平静下来。“有些人不过是没字的书,单看封皮就能了解一切。但总有那么一些人,从外到内不受凡庸之墨的沾染,灵魂的厚度像一本耐读的经典。你只需略微翻开,就能饱览奇景万千。”
K没有接话。因特沃特在自言自语,没有让他接话的意思,他这样想。他能听出因特沃特的意思,但是他并不太关心。倘若他想见到白巫女,为的也只会是解除他身上的可怕法术。但因特沃特的话让他感到一丝寒凉,他觉得他并不属于那一方,他受了排斥。可又属于哪一方?该属于哪一方呢?K没有继续想下去,他感到无法下定论,于是将这烦恼抛诸脑后了。
于是二人默然在B区空旷的街道上走。四周的大楼安静地站立在这灰砖与沥青铺就的人造大地之上,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K漫无目的地左瞧右看着,忽然一个高挂在滚动的桶状结构楼宇接近顶部的位置的环带屏幕进入了他的视野中。K看着那新闻短讯一字字地出现又消失,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因特沃特不解地问。
“我需要报纸,我知道什么能让我清醒了!给我资讯,新闻,最好是世界新闻!”K激动地说着,挥舞起双手,“数字报刊店!去最近的数字报刊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