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道术
“好处？我让你去把那杂役解决掉，你就给我带回这种消息？”
青云峰，陈远洞府中。
衣衫发髻都有些凌乱的陈远，从修行静室之中走出。
本有几分疲惫的面色，在听了梁华开门见山的一番话后，登时如同炸刺一般，变得恼怒起来。
梁华目光在陈远眼角尚余的一抹潮意上看了一眼，很快低下头来，恭敬道：“大兄，我身上本有罪责在身，若是不解决了王乘，也难成为入门弟子，倒是不介意再犯上一件事，大不了事成之后便逃离餐霞山，暂避风头。想来以咱陈家的底蕴，也能给我一个前程。”
“只是我担心贸然行事，不仅我这边会出事，还可能会牵连到你啊。”
陈远忍住不快，冷哼道：“我？如何会牵连得到我？你若是做的隐秘些，就算避不过观众执法弟子查验，只需将此事背下，也关系不到我的头上。”
“怎么？莫非事发之后，你还想将我也说出去，让我来帮你替罪么？”
“大兄误会了！”
梁华诚恳道：“若是放在以前，大兄如此推断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但眼下情势到底不同。”
“如今餐霞山被上院上师，以法鉴笼罩，此鉴乃是法宝之身，据闻有辐查万象之能。”
“虽不知掌院等人以及几位上院上师，弄出此等动静，所为何事。但餐霞山上，如今一旦死人，不用多想，也知道会引起上师们的关注。”
“王乘一死，伏真观的执法弟子，或许在有人认罪之后，不会深究太多。但上院而来的上师们，可就未必会如此轻易放过了。”
“他们若是深查下去，盯上大兄，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陈远脸色一沉。
他一心让梁华早点解决了王乘，免得傅修竹抽出空来，再生变故，却没有考虑过这个方面。
而且不得不说，梁华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
倘若王乘一死，引来的是紫云峰方面的关注，他很可能就会被追索到。
届时不仅灵膳殿的因果得出问题，说不好还要再多出更多的麻烦来。
想着这些，陈远看着梁华的目光缓和一些，问道：“你是如何与那小子说的？”
梁华回道：“此子入山五载，一直不曾得到养炁正传。一心所求，便是哪日能蒙观中师兄看重，得授法门，筑基有成，踏上真修之路。”
“我便以之为本，与他做了一番计较。”
“商定许他一部养炁正法，叫他有个前程可言，他便愿意不再去紫云峰闹事，三月封山结束之后，更答应可以直接离开餐霞山。”
陈远微微点头。
一部养炁道书作为代价，他还是能接受的。
这时，梁华却又道：“不过此子担心三月封山结束之后，等他离开了餐霞山，会遭受我等截杀，却还索要三门道术法诀，以及一些修行资源。”
“此事我不好答应于他，只得回来找大兄细论。”
“三门道术法诀？！还要修行资源？他疯了？！”陈远惊叫道。
梁华摇头道：“我也没想到此人如此贪心。”
“这不可能！”
陈远气笑道：“道术法诀何等珍贵？即便是对我陈家而言，也是家族底蕴般的存在，等闲仙修家族，都未必能有几门道术法诀。”
“便是我成为伏真观入门弟子后，成了灵华派这等玄门大派后备门人，也不过才有资格从经阁学到一门道术，更别提他居然还索求修行资源。”
“他区区一个杂役弟子，只捏着这点事情，便想换取这么多好处？简直可笑！”
梁华也道：“我也是这般与他说的，不过却捏着这条件不放。他说反正三月之后，山门一开，他多半也是要遭我等针对的，与其眼睁睁等死，还不如搏一搏。”
“他说我们若是不答应这条件，一等紫云峰方面有了消息，便要入山求见傅掌院，哪怕拼着得罪陈家，未来可能要遭遇死劫，也要将此事说个清楚。”
陈远寒声道：“他在伏真观中，是否还与别人有过矛盾？”
“不曾。”
梁华摇了摇头，道：“此人为人谨慎，极少与人来往，没有切实的利益可以获取，基本不会触碰任何一件麻烦事。”
陈远脸色愈发难看。
这时，梁华却道：“不过我以为，他的条件答应下来，也是无妨。”
陈远顿时注视梁华，满眼冷意：“你让我就这么给他奉上好处？一个威胁我的杂役弟子？”
梁华却认真看着陈远道：“大兄，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终究是一个注定要死的人罢了，东西给了他，又能如何？”
“他不曾炼过正传道书，如今不过龙虎境修为，三个月时间，顶天也就是先天有成罢了。哪怕入门了一两门道术，又能有几分战力？”
“以大兄你的手段人脉，三个月后，他就算能带的出餐霞山，难不成还能离开得了溟幽大泽么？”
陈远神情微敛，陷入沉思。
“大兄，我觉得华郎说的话很有道理。”
就在洞府中气氛略显静默的时候，一道娇细声音响起。
梁华抬头看去，就见自家未婚妻子陈莹莹，满面未歇红潮，从陈远方才走出来的静室之中走出。
一面说话，一面还不忘整理发鬓罗衫。
见这一幕，梁华眸光微冷。
就算是他这种不在意儿女私情的人，被人这么当着面戴帽，也不可能半点心情波动都没有。
不过他很快便敛去了这点表情，恢复了平静模样。
陈莹莹走到郎舅二人身边，没有关注到梁华表情变化，一脸冷厉的说道：“正如华郎所言，那王乘虽有几分脾性，到底出身贫寒，见识却不多。以为掌握了道术，便有了自保之能，却不知道我等家族出身的底蕴。”
“就算让他暂时拿了这些好处，三个月后，封山禁令收去，不管他是否主动离山，我们都有的是手段让他乖乖受死。”
“再者，就算是在这三个月内，我们也不是没有办法整治他。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一个杂役弟子罢了，只要布置得当，这观中这么多身份比他高的人，随便找一个出来，也能让他吃些教训。”
“甚至于，等他真与旁人起了冲突，我们再从其中做些手脚，不定便能早早除掉，还不至于牵累到大兄你的身上。”
“我唯一担心的，倒不是给他好处不好收回，而是他拿了好处之后，脑子一热，违背了协议，再去紫云峰闹事，那就麻烦了。”
梁华接话道：“这事儿倒是不必担心，我离开之前与他留过话，若是协定达成之后，他还不老实，便会亲自出手取他性命。”
“此人脾气虽硬，性格却十分谨慎，也是个惜命的，但凡有活路可走，轻易不会犯险。”
“何况一旦协定达成，我会直接搬到他的住处旁边，亲自盯着他的。”
陈莹莹颔首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此事就没什么问题了。”
说着，又望向陈远道：“大兄，你眼下修行为重，若是能早些修成道胎，便可升入上院，这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
“相比起这件事来，其他的都算不得什么。”
“甚至三个月后，不解决此人，也是无妨，等你成了灵华派上院弟子，拜了老师，伏真观的这点旧事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那时你若是还看此人不舒服，又上院弟子身份在身，不需吩咐，也有的是人会愿意替你解决这点碍眼的东西。”
陈莹莹与梁华‘夫妻’二人一番论述，陈远脸色总算缓和不少。
半晌。
语气平和的点了点头道：“莹莹的话，不无道理。”
“我若是升入了上院，这些都只是小事，的确不该太过在意。”
随后又看向梁华，冷哼道：“你随我来，细说你与他所作协定，一会儿便将东西送过去。”
“废物一般的东西，连这等小人物，都还得我亲自处理。我现在当真是看着你就烦。”
“这三个月，你就好生盯着他，不得我吩咐，莫要再来我处搅扰我和莹莹修行。”
梁华眼帘微垂，低头应道：“是！”
……
不觉，三日过去。
也许是那宝光屏障依旧笼罩山门的缘故，这几日下来，餐霞山人心惶惶，气氛也变得沉闷许多。
除了日常办差的杂役弟子以及部分僮仆，便连往日喜欢四处访友的山中弟子，以及在餐霞山一处伏真观修士们自发聚集而得的小集会，都没了什么动静。
不过这对于王乘而言，却不算什么坏事。
他本就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如今还要钻研自身修行。
山门清静，反而更符合他的心意。
而随着几日时间的过去。
王乘自然也从梁华手中，得到了与他达成合作后，应该拿到的好处。
一部写有注解的正传养炁道书。
以及三门道术。
道书不必多说，虽因某些顾虑，王乘并不准备换这一部新得的法门来炼。
但其中注释，却给他修炼《元真采药诀》带来了不小的帮助。
借着两部道书的互相对照。
王乘甚至在短短三日之内，便以太虚灵境掌握了神髓锤炼的初步炼法。
成功在本尊之上，将脊椎神髓主脉，温养完成。
按照这样的速度。
不需半月功夫，本就不缺本源精气补充的他，很快便能将神照境界大成。
说到底。
神照境的修炼，本就只需要一心打磨周身神髓。
难度在于关窍理解，以及炼法经验的指引。
只要掌握了炼法正道，便可按部就班的推进修行进度。
王乘本就有太虚灵境作为实验手段，如今又得了另外的养炁道书作为依照。
要是还不能短时间内修成神照圆满，那就只能怪自己不努力了。
很显然，王乘并不是一个惫懒之人。
神照修炼步入正轨，已经无须再去担心出什么意外。
王乘自然也就更为关注从梁华手中得来的三门道术。
这三门道术，分别名作《碧灵控水诀》、《水云盾》、《先天一炁擒拿手》。
对于这三门道术，梁华都说了具体来历。
前两门水行道术，出自云川陈氏。
陈氏根本，水法为先。
族中道术，自然水行积累居多。
不过这两门道术，在陈氏族中，也是十分基础，并非什么妙术。
至于《先天一炁擒拿手》，知名度颇高。
倒不是此诀如何厉害。
而是比较常见。
此术乃是上古神通先天一炁大擒拿简化而来，经历悠长岁月，自然传播甚广。
各大修行势力之中，多半有传。
一些底蕴比较深厚的修行势力，甚至还会对于此术，做出一些改良。
譬如灵华派中，便有前人在此术之上，创出过一门上乘道术《浮溟一炁真水擒拿手》，据传大成之后有搬山之能，十分厉害。
而先天一炁擒拿手的效用，也很直观。
便是将自身先天一炁，借道术符文禁制之功，演化出一只元气大手，以之对敌。
效果如何，只看个人修为，以及对此术的精研程度。
这三门道术，算来都是比较基础的道术法诀。
算不得多么厉害。
但王乘对此倒没有什么更多要求。
毕竟这几门道术，对他而言，基本等于白拿。
而且修成之后，也足以作为大选依仗。
因为参加大选之人，大部分都是先天境界，小部分突破养炁之境，迈入下一层次的，所依仗的力量根本，也依旧还是先天一炁本源。
这等情况之下，他们所掌握的道术手段，基本不会太多。
此外。
上乘道术，符文禁制极为繁琐，修炼困难不说，对使用者的要求也很高。
除非天赋异禀，否则能够真正掌握三门道术的养炁境修士，乃至下一步通玄境的修行者，已经算是各中翘楚了。
很显然。
而能够参加此次大选的人，多数都是因为没有直接拜入门派的能耐，才会盯上此番机会。
这等情况之下。
自然也就不存在会在大选之上，遇到天赋异禀对手的可能。
不过王乘虽然对于入手三门道术很惊喜，但这几日他却没对此多做研究。
因为没有炼成先天一炁之前，最多也就能钻研钻研道术符文，熟悉其中架构，根本无法修炼。
他自知轻重，当然不会为了因为得了道术，就见猎心喜，耽误了根本道书的修炼。
‘等我修成先天境界，凭借太虚灵境的效用，不难入门这三门道术。说来此番梁华，还真没辜负我的‘信任’，给了我不小的惊喜。’
‘唯一麻烦的是，道术修炼，还需要一些特殊灵材作为基础，稍微有些不好处理。’
‘而且听梁华的意思，陈远兄妹二人，虽然暂时妥协，但似乎并未放弃找我麻烦的想法。而据他的说法，这兄妹二人，是有意借他人之手行事，他也无力阻拦。”
‘倘真如此，说不得便会耽误我炼法修行。’
王乘略作沉吟：“或许，我也该找点人帮忙，以备不时之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