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唐知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棉布直裳,面带恭谦的微笑,没有一点官员的架子,倒像一个坐在大街上下棋的邻家老头。
唐知很温和说道:“多谢大家一番美意,唐知不过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不敢得到这么高的荣誉,多谢了!”
他声音不大,话也说的很诚恳,所以他的话很有分量。
拿着匾额来的人有些无措,明明来感谢人家,人家却说明了不要,这可怎么好?
带头来的那人“噗通”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说道:
“大人,您就让小老儿有个表示感谢的机会,要不是大人舍药,我的小孙子就没了呀,还有我的儿媳,都是吃了大人的药才痊愈的,大人菩萨心肠,小老儿就是以死相报,也难以回报大人的大恩大德。”
惠泽曦一边看着热闹,心里却开始怀疑。
他记得齐伟功说过,唐知每天舍药五百份,去领药的人都是衣裳褴褛,今天送匾额的人衣着算不上华丽,可也绝对不是衣裳褴褛。
难道齐伟功看到的那些人故意穿着烂衣服去领药?也就是说,其实去领药的人未必就是穷苦之人,这些人伪装穷人,岂不是让真正的穷人没药了?
惠泽曦正想着,边上一个男子小声嘀咕。
“赚了那么多昧心钱,拿一点出来回报社会罢了,还好意思要表彰?装模作样!”
他声音很小,可见不敢说出这样的真话,害怕引起别人的攻击。
没想到边上有人听到了,这人恶狠狠看着说话的人,吓得说话的人再不敢出声。
惠泽曦这时才仔细看看人群,人群里有很多不一样的人,这些人并不注意唐知说什么,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人群里,他们更像警戒人员。
惠泽曦心里明白了,其实今天这出戏就是唐家自导自演的闹剧。
那些拿到药的穷苦人哪有钱做什么匾额表彰他,为了不让自己的钱花的没意义,唐家弄出这么一出戏,就为了让唐家的名声更大,更有影响力。
更何况这个特殊时期。
惠泽曦甚至可以肯定,京城的特使已经到了朝阳,正如齐伟功所说,特使微服私访,唐知不能正面见到特使,却用这种办法洗干净唐家的嫌疑,以及让特使看到唐家最完美的表现。
热闹看完了,惠泽曦准备回大营,正要离开,他发现人群里有四五个人也很特殊。
这几个人说话很小声,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口音,分明不是本地人,而且站在中间位置那个中年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身上有种骨子里透出的威严。
惠泽曦笑笑,没去打扰这些人,既然是微服私访,总得让这人看到真实的朝阳。
他走到附近一家小茶馆坐下,面对着大街,正好可以观察那几个人的行踪。
没想到那几个人也进了小茶馆,正好就在惠泽曦边上,他们要了一壶茶,还把小二叫了过去。
“小二,刚才那么热闹,你们这里有什么高兴事吗?”
小二笑笑说道:“几位是外地来的?”
这几个人点点头,那个中年男人说道:“听说你们这里爆发了很严重的瘟疫,我是药材商,想来看看有没有机会发点小财。”
小二听他这么说,马上笑着说道:“这样啊,那你们可是来晚了,这段时间唐家舍药,很多人都痊愈了,再说你们没有特效药,能做什么生意?”
“哟!唐家看来不一般,这么严重的瘟疫,难道他家有这么大的实力?”
小二笑笑,小声说道:“唐家在大街上舍药,千户营却是一言不发舍药,每天去大营等着喝药的人更多,我也听说了,大营每天熬制两大锅药,只要大营的士兵吃过药,剩下多少都给老百姓,这么久从未间断,你想想,那得救多少人?”
那个中年男人微微皱眉,小声说道:“小二哥,你的意思瘟疫被控制住,不是唐家的功劳,更应该是千户营的功劳?”
“这个……不好说,我听说千户营有个神医,药方是他配制出来的,和慈安堂的药一样,这次瘟疫的药也奇怪,一定要吃半个月才能痊愈,唐家要是能舍那么多药,他家的钱哪来的?”
中年男人微微点点头,安静听着小二继续说。
小二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听说他家的仆人也装成老百姓去取药,而且一天排几次队,这些人每次都能多拿,这么一算,唐家其实每天舍不了那么多药,都是假象。”
惠泽曦听了这些话,更是吃惊,他还没想到唐家会玩这一手,明着舍药,暗地却是自己人把药领走。
真卑鄙,唐家就没有一点拿得出手的事,总做这些涂脂抹粉的勾当。
这几个人没把茶喝完就走了,惠泽曦跟着走出茶馆。
这些人在朝阳城毫无目的闲逛,哪是做生意的人该有的样子。
这些人偶尔和老百姓闲聊几句,走累了找个茶馆休息。
惠泽曦跟了他们一会儿,再没有什么新发现,就回了大营。
惠泽曦回到大营就去见了齐伟功,他必须把今天的发现告诉齐伟功。
“大哥,京城的人到了。”
齐伟功问道:“你看到他们了?”
“不仅仅我见到了他们,唐家也见到了他们,而且演了一出很热闹的戏。”
齐伟功有些奇怪,唐家还能演什么戏?等他听惠泽曦说完,他点点头说道:“这倒是唐知的一贯手段,所以这些年都顺风顺水。”
“可是老百姓也有聪明人,看得出其中的奥妙,现在就不知京城特使是个什么意思。”
“管他们什么意思,只要能查清楚朝阳县的事情就好。”
惠泽曦没想到齐伟功突然这么平静,他记得刚开始齐伟功可没这么淡定。
“大哥,你原来不是很紧张吗,现在怎么一点不紧张这些特使了?”
齐伟功笑笑说道:“原本有些紧张,现在反倒不紧张了,只要他们能平平安安来,平平安安走就行。”
惠泽曦有些奇怪,难道齐伟功以前紧张,只是因为这些人的安全,竟丝毫不为自己担心?
“大哥,你是不是太简单了?现在朝阳城的事必须有人承担责任,唐家表演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开脱他们自己,如果他成功了,你觉得谁会背这个锅?”
齐伟功很自信说道:“兄弟,上次你不说这事和我这个武官没关系吗?怎么现在这么着急?”
“大哥,我那是安慰你,今天不一样了,我觉得唐知在设计你,你想啊,衙门里那些人都和他很熟,他未必会把责任推到他们头上,可是你不一样,你得罪了所有文官,他们联合起来说你失职,你觉得会是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