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医院

裴未从进了医院，就没再回家，医院里每天人来人往。有站着走的人，也有坐着走的人，也有抬着走的人；有吵得，有闹的；有生孩子的，也有死人的，裴未也不知道听到多少孩子生了下来的声音，多少人又死去的声音。

裴未陪着奶奶做化疗，她不明白那是个什么仪器，只知道奶奶的头发越来越少。后来，奶奶没再去化疗的房间，只是躺在病床上修养着，或者有时候，裴未推着她到外面走一走。裴未以为奶奶是好了，不用再去化疗间。直到她发现，奶奶不仅没有转好的样子，反而气色一天不如一天。

以往都是裴嵩和裴香去听裴奶奶的病状，裴未是不知道的，她决定在裴嵩再被医生叫走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偷跟去看一看。

在主治医生的门口，裴未见裴香、裴嵩、陈霞走进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她也紧忙的跟上去，只是门关了，她听不到里面的人说些什么。在裴未想着，该怎样才能听到里面的声音时，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人，叫了她。她被吓的，浑身一抖。转头看去，裴沫已经站在她的后面了。

裴沫，在读完大学之后，并没有急着毕业，而是被保送了研究生，她现在正跟着自己的导师在医院工作，今年她已经研三了，研究生即将毕业。在这儿，裴未在平常除了能见到自己的姐姐裴沫之外，也能看见，同在这个医院工作的裴沫的博士师兄郭旭升，也是裴沫的男朋友。

裴未在被吓到之际，还没想好该怎样说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这时关着的主治一生的门被打开了，裴未看着裴沫给裴嵩说着话，连带着裴未也进了主治医生的房间了。房间里，只听到主治医生说：“这老太太该用的药都用了，你们家人接下来看看有什么打算？”

裴未听到这些话，整个懵住了，对于接下来裴嵩他们和医生的对话，她再也没能没听进去。

医生说完，她的脑子也开始变得天旋地转，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想好的那个只属于她和奶奶的家，好像要破了，她所有的想法都碎了一地，她不知道如何再捡起拼接。

踉跄着走到奶奶的病房，看着如枯草般躺在床上的奶奶，她说不出的情绪缠绕心头，每天忙碌于照顾奶奶，似乎忘记仔仔细细的观察奶奶了，本不该这么瘦弱的，裴未有些责怪自己。

裴未如往常般，坐在旁边的床上，头靠着床头，看着对床的奶奶，她的泪水再也把持不住的流了出来，裴未想让奶奶活着，好好的活着。朦胧间，不知何时，裴未进入了梦乡，梦里，她和奶奶生活在她们的家里，还有她的第一只狗旺旺，还有她的猫。

她也能清晰的听见奶奶喊她吃饭的声响：“未未、未未、、、、、、”

裴未猛地醒来，看向床上的奶奶。奶奶用尽力气，发出最大的声音：“未未，做梦了。不哭，奶奶在呢。”

裴未看着依旧漆黑的病房，忙对奶奶说：“奶奶，我不怕，我已经长大了。天还没亮，你在睡会儿吧。”

裴奶奶：“我现在没那么困，叫你爸爸过来。”

裴未：“我现在就去。”

隔壁病房，裴嵩和裴香还没有睡去，谈论着裴奶奶的病情，裴未没顾得敲门就直接闯了进去，对着裴松说：“奶奶你叫你。”

裴嵩丝毫没有犹豫，赶忙起身去往裴奶奶的病房。裴香和裴嵩凑在裴奶奶的病床前，听着母亲的话。

“嵩啊，未未是我让你们要的。我这身子以后不能照顾未未了，以后得麻烦你们照顾未未了。”

裴嵩：“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和陈霞还感谢您帮我们看了这么些年的孩子呢。等您好了，咱一家人好好生活在一起。”

裴奶奶：“好好。”

“我有点困了，你们也去睡觉吧。”

裴嵩：“妈，那你先休息。”

裴奶奶放心的闭眼睡去，等裴嵩再叫时，已经听不到应答。裴香赶忙喊来医生，经医生确认死亡。

裴未看着这一切，她看周围的人忙着，自己想帮忙，却不知道如何做。只知道奶奶睡着了，也第一次知道，睡着等于死亡。

再接着奶奶被推走了，她也不知道要被推往何处，她有些木讷了。看着来往的人，她退了出去，她不知道到没奶奶的地方她应该站在哪儿个角落。

循着医院的楼梯口，她发现里面有些黑，也偶尔有些光进去，她想躲进去。可能内心的驱使，她真走了进去，有外面的灯光照进楼梯时，她就沿着光往上走，她托着她死尸般沉重的躯体漫无目的的往上攀爬。不知道走到了哪儿一层，被铁链锁着的铁门挡了去路，她才停下了脚步。望着铁门，她退了一步，这铁门在黑夜显的更加漆黑，裴未觉着些闷，看着这黑黢黢的铁门直逼心房，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只好转头回去。

下一层，再下一层，不知哪儿来的风吹进她的眼眶，落进她的鼻息，她才深深出了口气。看着风进的窗口，开的很大很大，她就找来放在黑铁门的凳子，瞪着爬到了窗口，动作丝毫不拖沓踉跄。她坐在窗口，心头的热堵被外面的凉风轻轻腐蚀着，才觉着好受些。

她往前看有些城市的亮光照在她脸上，往下看医院的院子也被白炽灯找的如白昼一样。她感受着风的轻轻抚慰，微闭双眼的感受触摸。

眼睛里不再有五彩斑斓的光钻进，慢慢的涌进无尽的漆黑，这黑像村里没有星星的夜晚一样，让人心中发凉。她总是趁着这样的黑夜睡去的，现在也不例外。她缓缓的放下意志，身体随窗外的风一样摇摇晃晃。

下一刻她将永久的陷入睡眠，睡进那个和奶奶一起的家里。

随风前倾，缓缓下坠。

“唉、唉。”

楼梯间一张看不见的手抓住了裴未的胳膊，裴未完全被拽了下来，镇定闭上的眼睛被惊的睁开，随风摇摆的身体脱离了风，又倒回了昏暗的楼梯间。在裴未觉得摔在水泥地上会吃痛时，便等待着即将触发的疼痛，然而并没有。

那人接住了她，她爬在了他的身上。裴未只觉得那人很紧张，因为他在出着长气。灯光划过楼梯时，裴未略略的看清了拉自己的是个男人，惊了下。猛地起身，转头跑下楼梯。只留下地上躺着的人，他踉跄着起身，拍着身上蹭的地上的土，然后看向下的楼梯。

“欸，你没事儿吧？”

没有人应答，他这才顺着女孩儿跑走的方向追去。

从十七楼下去到一楼，转到医院大厅，又到院子，没有刚才那个女孩儿。

他只觉着奇怪，小声嘟囔了句：“真是撞邪了。”

后方得人看着他在医院的院里四周看，他也跟着四周看“楠平”

方楠平转头看着问他话的郭旭升“嗯。”

“表哥”

“看什么呢？”

“没事儿，遇见个邪乎事儿。”

郭旭升更加疑惑的看着他“？”

“你可别乱说。”

方楠平：“真的，我刚才看见有个女孩儿坐在窗户哪儿，想跳楼，我还救了她，一转眼就没人了。”

他这话一出郭旭升顿感后背发凉，虽说他也没少接触死人，但是真要有什么怪力乱神他还是有些怕的。

只好正气的挺挺身子“没啥东西，别乱想了。哪儿有医生和警察怕这些的呀。”

“对了，你见过姥外公了吗？”

方楠平被这么一点才发现自己的正事儿，连忙说着：“我这就去。”

等方楠平转身走去，郭旭升还是不放心的望向四周，小声嘟囔道：“净是自己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