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时代变了,变快了,变复杂了,变得不确定了。与图书打交道三十多年,这是我最强烈的感受。
造成变化的一股主要力量是信息技术革命。无处不在的互联网与新媒体,到底对我们和世界有多大影响?也许没有人能回答,但我确定,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它的力量。
拿读书来说吧。最早是在图书馆借阅,后来自己到书店购买,再后来通过电商平台下单。现在,不少人下载了微信读书App后,就极少买纸书了。在这类App里有海量的图书品种供你选择,如果读得多,可以换成积分,之后不用花钱就能读。不仅如此,你还可以复制、收藏、发表意见、跟朋友讨论。有了这些功能和体验,人们似乎找不到买纸书的理由了。
微信读书只是微信生态的一部分,微信生态的基础是超过十亿的用户。所谓生态,就是自然进化出来的“生命系统”:微信构成基础设施,微信读书生长于其上。微信读书似乎并不挣钱,而是为微信生态赋能:更多的用户、更多的交互、更强的联结,直到每个用户都难以摆脱。
创造生态,大概是每家互联网公司的梦想,也是投资机构的“算盘”。自所谓“知识付费元年”(2016年)提出以来,大量资本进入知识行业,催生了一批知识平台。知乎、喜马拉雅、得到等是其中的佼佼者。公开资料显示,2021年,大大小小的知识平台有数十家。所谓平台,是指为供需各方(不仅是双方)匹配交易的系统。平台的目标是生态,方式是汇聚与交互。
知识平台蓬勃发展,新概念、新模式层出不穷。UGC、IP、爆款、定制、精准传播、社群运营、算法推荐、免费、流量、端对端……到底发生了什么?新形势对传统知识制作机构有什么影响?最近十年,这些问题一直挥之不去。
在看不清趋势的时候,行动大概是消除不确定性的最佳方式。十年前,我联系过一家个人专业网站,其在业内颇有名气,内容、作者资源相当丰厚,我们当时谈妥了合作方案,但合作因不可抗力无疾而终。六年前,公众号兴起之际,我一口气注册了两个号,靠个人组稿、发布、运营,苦于时间和经费短缺,最终放弃。再后来,我到其他平台试水,做过个人账号,开发过课程,尝试过讲书,深刻体验到一得一失。“一得”是,平台大势所趋,玩法变了;“一失”是,个人再努力,基本徒劳无功。对于前面的问题,自己也有了粗浅的答案,即面对平台化趋势,传统知识制作机构只能顺应,或早或迟。
怎么顺应?不断探索。有变革意识的传统机构一直在努力。从发行的线上化,到构建融合出版体系,再到共享出版计划,或多或少都有了成果。然而,由于机构的复杂性,变革艰难、挑战巨大。其中,最难的部分莫过于人的认知和习惯。
组织理论大师——从约翰·科特到沙因——指明了变革的成功标准:一种新的组织文化。而组织文化被界定为共同的思维和行为方式。也就是说,只有当新的思维被大多数人认同并自觉实践时,新的组织文化才算形成,变革也就成功了。
换个角度看,变革之所以未能开启或半途而废,根源在过去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习惯。请诸君扪心自问,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困在过去的意识中?困而不知与困而知之,代表了截然不同的境界:守成与创新。大变局中,哪一种态度更有未来?答案不言而喻。
个体与个体不同,个体与集体不同,集体与组织不同。一个人很难对群体或组织负责,反过来也一样。当变局来临之际,最靠谱的做法是对自己负责。当越来越多的个体承担起探索、创新、变革的责任时,则群体规模增大,组织生机焕发,新文化得以形成。文化的形成是由己及人、积少成多、由弱变强的传播过程。基于这一点,个体的变革、成长才成为本书的主题。
顺应变局,大体上有两种策略:另起炉灶与渐进转化。前者强调新建,后者强调重构。对个人成长来说,只能重构,因为你无法摆脱过往,你要做的是积极参与,探索新知。从知识产品的角度看,期刊、公众号、讲书、课程、知识秀等,都未能超越古老的图书。论及知识的含金量、复杂性、结构化、专业度,图书仍是多数人的首选。事实上,图书可以对抗知识平台的副作用:碎片化、快餐化、娱乐化。正因如此,本书大量引用图书案例,是为了传递两条信念:图书制作经验对其他知识产品一样有效;编辑核心能力在平台时代依然管用。
当然,平台时代呼唤新能力。拥有这些新能力,编辑才能转变为制作人。转变即成长,正如英文对人的称谓“human being”——人是生成的过程。本书论及的七项能力,是我眼中的优秀制作人“应该”拥有的技能,包含传统和现代的技能。正是这些技能驱动着知识制作人的职业发展,这也是本书最后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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