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伊兰蒂亚几近荒废的五行会圆形大厅里，维克、格温和朋友们坐在前排长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大厅里还有几位身着各色服饰的圣者，五名五行会长老也匆匆集结到了这里，来迎接这位不同寻常的海底来客。

大圣者卢比卡斯心不在焉地捋着白胡子，念出语言转换咒术，让大厅在场的人都能听懂梅隆人的语言。头顶鲜红色鱼鳍的乌尔巴讲述了一个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故事。

提亚雷特紧抓着她的法杖，怀疑地看着这位水里来客，对她的朋友们耳语：“意思就是梅隆人一直与伊兰蒂亚在这个世界和平共处，而圣者们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那有什么不可能的呢？”维克压低声音回答，以免打扰到乌尔巴，“大圣者卢比卡斯不是说了么，大概在上个世纪以前，圣者跟梅隆人基本没有任何往来。”

“就像我的子民所说的……”谢里夫刚要开始说话，格温却嘘声让所有人安静。

“我们得完完整整地听完乌尔巴的话，才能判定他所说的是否可信。”

维克兴致勃勃地看着伊兰蒂亚政府身居要职的几位长老，他们紧紧抓着石椅扶手上的玫瑰和绿松石水晶制成的决策按钮，面露焦虑。他们似乎都不愿意与梅隆人碰面。对此，维克倒没有什么意见。换位思考，他也会对与梅隆人面谈而感到不舒服。目前为止，他与鳞族生物的来往可算不上美好。他遇到的大部分海底生物不是想要置他于死地，就是想要奴役他。他也见过受压迫的梅隆人奴隶，但他认为他们同样是行凶者，而不是像乌尔巴所说的爱好和平的反叛者。

这个梅隆人站在拱顶大厅的石地上不安地扭动，这时海拉莎问话了：“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自上个世纪以来梅隆人就不断袭击我们的船只、我们的岛屿，侵害我们的子民。如果你真的不是那些梅隆人中的一员，那么这百年来，你就是漠然的旁观者——即使是在巴拉克的梅隆人袭击我们时依然袖手旁观。那现在，你怎么能指望我们信任你？”防御长老穿着一件有些透明的深红色希腊式长袍。她的左手搁在扶手的判定水晶上。水晶亮起，绿松石水晶代表着她投出了反对票。

乌尔巴在五行会面前摊开蹼手。虽然咒语让人能听懂梅隆人的语言，但他的声音沙哑而模糊，仿佛他的腮里都堵满了痰。“我们安居一隅。你们的到来，甚至是你们和乌瑞格尔的战争都没有和我们联系。你们的航船在这个世界上很少穿过水晶门的边界区域，而我们住在那个范围之外，不问世事。作为乌斯吉布尔城的首领，我本以为你们和巴拉克国王之间的纷争是在我们生活之外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与我的臣民无关。”

说到这里，白袍的伊瑟亚淡淡一笑。维克听闻艺术长老伊瑟亚已经是到了祖母辈的年纪，但她一头黑发，声音清亮，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现在你们与伊兰蒂亚有关了吗？”

乌尔巴向后退了一步，微鞠一躬。“巴拉克国王和阿兹里克迫使我们与伊兰蒂亚紧密相连。”听着梅隆人的话，五行会的成员交换了眼色。“我知道阿兹里克一直在腐蚀同化临近岛屿的梅隆人。近来，巴拉克国王变得愈加肆无忌惮，他开始要求那些远离他的领土的城市向他进贡。他派出黑暗圣者和一支军队进攻奥尼斯尔和奥比布尔，抓捕了许多反对他的无辜梅隆人。但即使巴拉克把那些地方的首领都囚禁了起来，我和其他生活在更远地方的领主依然一言不发，我们始终以为我们安全无虞。这些都与我们无关。但现在……就在几天前，一只疲惫不堪、饱受折磨的葵母来到了我的城市乌斯吉布尔，我们收留了她，为她和她的克雷加海马提供饮食和庇护。作为回报，她告诉了我们她的遭遇。她说巴拉克国王将她和她的子民囚禁在乌瑞格尔，几个年轻的陆地居民帮助他们逃离。她说出了巴拉克国王意图摧毁伊兰蒂亚的计划，他向黑暗圣者阿兹里克承诺会协助他打开水晶门，释放各个世界的不死军队。”

“这就是你来这里的原因？”身着蓝色长袍的治学长老奎司塔斯问，“你需要我们的帮助？”

“我提议结盟。”乌尔巴再次鞠躬，似乎面带屈辱地说，“两天前，黄金皮将军带着一支残暴嗜血的梅隆人军队来到了我的城市。她告诉我们，阿兹里克已经离开这个世界，通过其他水晶门去召集他的忠实信徒加入战斗，与巴拉克国王一起攻打伊兰蒂亚。黄金皮要求我们派出五百名精兵加入巴拉克的‘神圣事业’，清除所有陆地居民。她威胁我们，如果不加入，那么等战争全面胜利之后就会转头灭掉乌斯吉布尔，屠杀所有成年的梅隆人，让未成年的梅隆人成为奴隶。”

闻言，海拉莎惊得从石椅上站起身。

乌尔巴没有露出惧色，不过他赶紧补充道：“让我引以为豪的是，我的每一位战士都和我一起奋战，拒绝了黄金皮的要求。我们把她的部队赶出了乌斯吉布尔。巴拉克和他的军队听信了虚假的预言。他们的阴谋惨无人道，会造成难以计数的杀戮。唉，他们还胁迫其他部落加入他们。巴拉克和他的爪牙是你们的敌人，也是我们的仇敌。我们可以并肩作战打败他们，同时保护尽可能多的善良的梅隆人。”他的鳍颤动着，带刺的褶边夸张地撑开了。“要想将所有梅隆人从邪恶的国王和黑暗圣者的阴影中解救出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那你们如何帮助我们？”帕西马尼亚斯一字一顿地问。身着黄衣的资源长老对任何可能使伊兰蒂亚受益的事情都很有兴趣。

维克看到乌尔巴那张丑陋而严肃的脸放松了下来，但情绪仍然有些紧绷。“也就是你们同意结盟了？我们将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你们守护这座岛屿，保护生活在这里的人民，以及守卫所有的水晶门，只要你们相应地承诺帮助我保护我的子民。”乌尔巴鲜红色鱼鳍微微一颤，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帮助葵母搜寻剩余的熔岩炸弹，就是巴拉克藏在岛屿地下墓穴里的那些。同时，我可以在岛屿周围部署水下侦察员。我还会派一些我最信任的人向黄金皮假意投诚，加入巴拉克的军队。如此一来，乌瑞格尔的军队计划进攻时，我们就有内应可以提前发送消息。”

海拉莎眯起深蓝色的眸子。“那也有可能是这样：你假意成为我们的盟友，将势力渗透进伊兰蒂亚。然后，在与巴拉克决战之际，倒戈相向，从内部击垮我们。”

“老套路。”维克小声对朋友们说。

乌尔巴在海拉莎的严词逼问中僵住了，他尽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彩色的鱼鳍缩了下去。“诚然，人类和梅隆人似乎不可能信任彼此，达成协作。梅隆人攻击了你们的船只，人类也杀害了大量梅隆人。葵母提醒过我这种情况。所以，这次葵母与我一同前来为我做证。还有一个我们可以达成和平协议的筹码。如果阿兹里克知道我们从他那里偷走了什么，他一定会把乌斯吉布尔毁灭殆尽。”他慢慢地转过身，对圆形大厅里安静的听众眨了眨探照灯般的眼睛，“我邀请你们去港口，见证我们的诚意。”

即将到来的风暴使港口水域波涛汹涌。从五行会大厅过来的人们聚集在岸边。

“你觉得他带了什么来，博士？”维克对堂姐说，“会是海蛇吗？那可太酷了。”

她甩给他一个眼神，如同看着一个幼稚的孩童。“亏你想得出。”

不远处，维克的父亲和波勒普圣者测试了几种新武器，包括葵母科学家的格罗吉普斯之火的改进版本。

在梅隆大使的要求下，戒备的长老们暂时撤销了港口的一些防御咒语。与此同时，皮尔斯博士和葵母科学家严阵以待，如果梅隆人有任何异动，他们将会对其进行武力镇压。

在水边，乌尔巴不再拘礼地高举双手，召集同伴们送来神秘的“礼物”。离码头的不远处，水面开始涌动翻腾，不一会儿，另一个梅隆人浮出水面，接着一个又一个，直到最后二十来个水族生物慢慢游向浅湾。

格温发出一声不由自主的惊呼，很快，所有人都看见了葵母科学家骑着她的克雷加海马走在前面，梅隆人领着一个模糊的人形紧随在后。他们暴露在空气中时，发出滴答和嘶嘶声。在齐腰深的水中，梅隆人分开列队。乌尔巴跳入水中，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这个无价的和平献礼上来。

那是一个包裹在难以穿透的冰珊瑚中的人形，美丽而精致。

维克叫了出来，他的父亲一边哽咽着一边跑上前。“母亲！”“卡亚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