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复垣会
天是苍蓝色的，无云，日光投射而来，照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梅林，造成了满园春意盎然的假象。
赵青檀愉悦的心情没有保持多久，因为一个意外的发生。
“皇上。”
周新璋和赵青檀闻声抬眼，那声音听着婉转悦耳，正在一株梅花树下的薛珍儿穿着过分素净的凉薄衣裙，日光映照着她的侧脸，赵青檀甚至能看到她眼角溢出的泪水。
这大半年没见至于激动成这样？
周新璋没想到会有人这般不识趣的在他与赵青檀赏景的时候冒出来，他皱着眉头看着薛珍儿，无视对方缠绵悱恻的神情以及流的欢快的泪水，冷着声音问：“是谁让她闯进来的，不是吩咐了让人守在外围吗？”
陈璘匆匆过来，单膝跪地，“属下一直领着人守在外围，却忘了排查此处有人藏躲着没有离开，请皇上恕罪。”
这话似曾相识，赵青檀和周新璋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梅花山上的梅树密集，到处都有山石，进山来游玩的宾客实属不少，周新璋没有下令清场，他带着赵青檀来了之后才吩咐陈璘守在外围的。
“下去吧。”周新璋知道这不能全怪陈璘，他挥了挥手，等人退下了，刚要同赵青檀说什么，薛珍儿已经上前来，噗通一下就跪在他面前，声音哀切：“皇上，我总算是有机会看见你了。”
周新璋脚步一挪，拉开了距离，可以说是非常的习惯了，赵青檀看他面色不好看，似乎是很不情愿与薛珍儿说话，便代为问道：“薛姑娘，有什么话就好好说，跪着哭成这般做什么。”
薛珍儿却面色惨白，她有些害怕的看着赵青檀，仿佛对方是毒蛇猛兽，这一举动更叫周新璋眼神发冷，这下连看也不愿意看她了。
倒不是他突然如此厌恶于薛珍儿，而是因一桩事情。
“民女一时激动，并非有意冒犯皇上……”薛珍儿磕了个头，一边说话，一边啜泣着，那弱不禁风的身子还抖动着，瞧着可怜极了，“今日冒死求见，也是为了求皇上开恩。”
说着她抬眼直直的看着周新璋，声音如泣如诉，“究竟民女做错了什么，皇上要让民女的父亲遣民女回老家？”
听到这赵青檀也有些意外，她侧目看了眼周新璋，后者却是不耐烦的皱着眉，显然非常厌烦薛珍儿来搅扰他们二人的相处，到这时候他也不必再沉默了，“为什么你心中十分清楚。”
“民女不清楚，求皇上明示！”
“那我便问你，朕当年赠予薛婆的银票究竟是谁拿去了？”
薛珍儿听了这问题明显呆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里漏了陷，可还是不甘心的狡辩，“民女不知——”
“欺君之罪你可当得起？”周新璋鲜少在熟人面前显露帝王的威仪，此刻他沉眉冷目的样子，连赵青檀都被唬的屏住了呼吸。
薛珍儿一时间面色变来变去，终究不敢再抵赖。
“念你年纪尚小，朕不计较你满口谎言的糊弄你家中之人，但是你实在该注意底线。”
“自己不要命，也要想想父母家人。”
“滚吧，别碍了朕的眼。”
周新璋的话一句比一句刺人，薛珍儿跪的身子都开始打颤，最后木然的磕了一个头，被人拉着下去了。
她踉踉跄跄的走了不知道多久，到了山下时，迎面看见匆匆而来的父亲薛淮里，她满腹的委屈瞬间化为眼泪喷涌而出，“爹爹——”
“闭嘴，我没有你这样寡廉鲜耻心狠毒辣的女儿！”薛淮里却扬手扇了她一巴掌。
薛珍儿脸上火辣辣的，整个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从小到大薛淮里从未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反倒是母亲薛刘氏时常会对她耳提面命的教导。
“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气的狠了的薛淮里面上全然没有往日的疼爱与温情，只有失望和愤恨。
薛珍儿被打懵了，缓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呵呵笑起来，“哈哈哈啊……”
她一边笑一边眼泪横流，整个人疯疯癫癫像发了癔症。
薛淮里怔住，下意识想去拉住她，却被薛珍儿甩开，她又哭又笑，又叫又哭，“滚开，都滚开……”
然后风一样的往山道上跑了，薛淮里当即就去追，他焦急中看向美不胜收的梅花山，心道，果然坏了事。
梅林里，周新璋觉得终于清净了，半响才露出一点笑来，冲着赵青檀道，“我们继续。”
“发生什么事了？”赵青檀朝着山下的方向看了一眼，想着薛珍儿那惨然的模样，不知是同情多一些还是反感多一些。
“两个月前，拱卫司发现了皇城有人在暗中售卖一种名为销魂丸的东西……”
提起这东西还得追溯到数年前，周新璋在豫州时无意间中过一次覆灭的白莲宗宗主连绝暗算，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香，他初初是陷入梦魇，扛过去之后还有很严重的后遗症，后来有一段时间总在梦里经历着各样不可言说的场景，虚耗他的精沅，还被赵青檀撞见过一次他手战……销魂丸就是从那种香研制出来的，更具噬魂迷幻作用的药丸。
吃了这种东西的人会日渐成瘾而丧失理智，极具危害性。
拱卫司秘密追查一番，也只抓到了几个倒卖的销魂丸的方士，他们自称是复垣会的仙使手下的，负责替仙使光收仙徒，每一个吃了销魂丸的人都有机会成为仙徒。
不得不说复垣会这乌七八糟的方式真的把周新璋恶心的够呛，他堂堂人间的帝王，不仅要跟朝堂上的各种人精儿斗智斗勇，还得跟复垣会这样的妖魔鬼怪打交道？
上次赵青檀遇刺查到最后也是与复垣会脱不开干系，这狡猾的无孔不入深藏在阴暗里的一股势力不仅激怒了周新璋，也让他清醒的意识到，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复垣会并不是一个人，十个人，一百个人，它是所有反抗新朝的势力结合体，譬如说，刺杀赵青檀的幕后主使的行事手段与售卖销魂丸的那个仙使用的招数完全不同，这两方人马大抵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可他们都给自己冠以‘复垣会’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