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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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诛心

鲍照第一次听这种“新诗”,但虽然是第一次听闻,他的文学素养也让他明白这首“新诗”的不简单。

其实刘诞先前就有抄词的想法,只是对于这种比较新的东西,文学素养差的根本不知道好坏,于他打出名声没用。

所以刘诞当时便想到了鲍照。

元嘉三大家,谢灵运已经死了,颜延之已六十好几,未必能接受新东西,只有鲍照还比较年轻,能接受新事物,学东西也快。

鲍照听了以后,想了半天,然后惊讶道:“殿下于诗文已然登峰造极,却不想竟然还能开创如此新体。这新体十分好,不过与诗体似乎不像,可取另外的文体名。”

刘诞点点头,道:“我想把这种文体,叫做词。”

“诗词歌赋。”鲍照若有所思,随后点点头,赞同道:“殿下真乃大才,今日开了词之先河,且先河一首即是顶峰,臣佩服之极。”

刘诞微微一笑,没有反驳,道:“我其实还会一些。”

说完,又和鲍照讨论起来。

刘诞谈起苏轼、柳永的词各几首,后又谈了几首李白、杜甫、白居易、王昌龄他们的几首诗。

刘诞聊一首,鲍照听一首,鲍照越听,越觉得震惊。

鲍照完全不敢相信,一个人竟然会写如此多的好文,而且风格各异,题材多样。

这样的人,天才都已经不足以形容。

刘诞聊了几首,转头看到鲍照目瞪口呆,以为自己聊过了,问道:“鲍公,我说的有不妥之处?”

鲍照摇摇头,道:“谢灵运曾说,天下才共有一石,子建独得八斗,他得一斗,自古及今,同用一斗。若是谢灵运还在世,看了殿下诗文,他断不敢如此狂妄。即便他与曹子建加起来,也及不上随王殿下。”

刘诞道:“鲍公过誉了。”

鲍照摇头道:“过誉与否,天下自有公论,殿下这些诗词,可刊印出去,让天下人都瞧瞧。”

鲍照这话,正合刘诞心意。

这些世家门阀向来自诩很会吟诗作赋,刘诞今天就是要在他们最擅长的领域击败他们。

这就是杀人诛心。

所以刘诞道:“此事便交与鲍公,另外,我会与建平王商讨,上奏父皇,任用鲍公为祠部功曹。”

祠部功曹,管理国家的礼仪,祭祀及文化事物。

这官可不小,鲍照连忙感恩道:“臣谢殿下恩情。”

刘诞道:“盼公尽心任事。”

这两人最后的对话,让在场的两波人各有喜有忧。

喜的是蔡兴宗和吴喜,他们两人是刘诞一路,如今刘诞把鲍照拉了过来,对他们以后行事大有裨益。

因为鲍照现在可以说是文人领袖。

忧的则是那些门阀子弟,他们嗑药磕得正迷糊着,自己的助力居然就成了别人的羽翼。

刘诞看了一眼任昙绪他们这些门阀子弟,没有多说,带着鲍照、蔡兴宗、吴喜三人一起离开春香院。

至于巷子里那些门阀子弟,则全部打入监牢。

……

建康城中,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加热闹。

在鲍照的大力推行下,但凡有点文化的人,都在传阅刘诞在春香院所做的诗词。

那些自诩精通诗赋的门阀中人,心态彻底崩了。

他们向来自诩清虚,忘情山水,流连青楼。

可是现在青楼都在唱刘诞所做的词,毕竟凡有井水处,皆歌柳永词。

士兵将领们在王昌龄的边塞诗里找到认同。

普通百姓,则在杜甫和白居易他们的诗里找到代入。

至于门阀想要的狂,你再狂,你能有李白狂?

刘诞在方方面面碾压了他们。

而且,刘诞的碾压,还不是苦心孤诣,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部下,在一两个时辰之内顺手所做。

这种精神上瓦解造成的伤害,不亚于刘诞推行的改革。

……

建康宫中,卜天与把城中的事尽数报给刘义隆。

刘义隆听后,高兴得开怀大笑。

这些世家门阀虽然明面上服从皇族,但是因为刘裕的出身,这些门阀心底根本看不上他们刘家,只觉得他们刘家都是武夫。

这种鄙视一直持续到他们刘宋灭亡都没有扭转。

后来颜之推在《颜氏家训》中写道:“顷世乱离,衣冠之士,虽无身手,或聚徒众,违弃素业,侥幸战功。吾既赢薄,你惟前代,故置心於此,子孙志之。孔子力翘门关,不以力闻,此圣证也。吾见今世士大夫,才有气干,便倚赖之,不能被甲执兵,以卫社稷,但微行险服,逞弄拳腕,大则陷危亡,小则贻耻辱……习五兵,便乘骑,正可称武夫尔。今世士大夫,但不读书,即称武夫儿,乃饭囊酒瓮也。”

颜之推活到隋,那时候世家门阀都没落完了,但是他依旧将军旅之人称为饭囊酒瓮,十分的看不起。

所以在刘宋,刘义隆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些门阀的鄙视。

而他们刘家,也因为这有点自卑,刘裕之后的刘家人,确实都跟着附庸风雅,尽心诗文,想得到世家门阀的认可。

但诗文一路,要想成为大才,非天赋不行,所以导致他们的附庸风雅有点“东施效颦”的意思。

但是现在,局面扭转了。

因为刘诞的随手一写,许多名篇横空出世,那些世家门阀的家学渊源,故作清高,此时显得就很可笑。

这毫无疑问大大涨他们老刘家的面子。

刘义隆高兴之余,连忙让人叫来刘诞。

刘诞自春香院回去后,一门心思还在想着如何推行改革之事,对这事没怎么放在心上,也没过问。

毕竟抄的嘛,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一道小坎。

所以对于刘义隆的突然召见,刘诞莫名其妙。

刘诞来到西殿,躬身给刘义隆请安。

刘义隆高兴道:“休文,你有如此才华,却藏到如今,何不早早露出本事,让那些氏族瞧瞧。真可惜,朕应留着谢灵运的性命,让他见识见识你的才华。”

谢灵运被刘义隆杀死那一年,刘诞刚刚出生。

刘义隆的这个问题,虽然是无心提起,但是刘诞要答不好,未免有藏拙之嫌。

刘诞想了想,回道:“父皇,翰墨文章乃小道,儿臣本志不在此。自古儒有小人君子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扬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阁而死,此所谓小人之儒也,虽日赋万言,亦何取哉!儿臣只想上报父皇,下恤百姓。”

作为一个执政者,刘义隆对刘诞的话深感认同。

不过因为当下的情形,他认同之外,还有一点别的意见。

(感谢书友“墨上画微染”的打赏,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