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暴雨如注的早上
回到东京以后，雨宫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大脑皮层的记忆中枢里，肯定有几片回忆如同夏天树叶上的晨露那般利利索索消失了。
可他没来得及细想，冬天就已经过去，春天到来。
人的生命中总会错过或是遗忘成千上百个人，或许她对你来说很重要，但，忘了就忘了吧。
跟宇宙那样浩渺的存在相比，人对人的感情实在算不得什么。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不重要吗……某些寒冷或炎热的晚上雨宫树常常从睡梦中惊醒，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而后喃喃自语。
双胞胎姐妹都去上了短大，一个在大阪，一个在神户。
于是他必须得考虑为咖啡店重新招聘一名服务生，最好能熟练使用咖啡机。
没过几天，坂本竟然来应聘了。
“我说，你不是要忙着学习法语德语之类的课程，然后为外务省考试做准备么？”
他知道，坂本的目标是当一名外交官，或者说，达到名声和财富的的顶峰。
雨宫树将一杯热可可递过去。
坂本接过，坐在吧台边抿了一口。
“味道不坏。”
他首先感叹了一句，而后才慢条斯理地说起缘由：
“外务省考试已经不在话下，现在这个阶段，每天花上三四个小时就足够，剩下的时间说来有些无聊，又正好看到你在招聘。”
雨宫树笑笑：“有些事情得先说好，我能支付的工资不算高，服务生的工作嘛也是枯燥得很。”
“不怕，能和你聊两句足矣。”坂本说。
要不是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淡然，且知道他有女朋友，不然雨宫树真会怀疑自己的魅力已经大到能吸引同性了。
坂本喝完热可可，离开前还向雨宫树问道什么时候来上班。
雨宫树回答说，明天晚上六点。
四月中旬，正是晚樱绽放的季节。
最近，东京的天气变得很奇怪。
譬如过去的这个三月，下了整整一个月的阴雨。
雨宫树只有两条胖次，因为这样的天气，有时候两条都没干，他就只能保持真空状态去上学。
幸好周围都是文明人，没有小学那样喜欢扒人裤子的粗鲁同学存在。
要不然，他雨宫树第二天就得登上校内论坛热搜第一。
震惊！文学部某二年级男子竟是诡计多端的烧零！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
浓墨似的乌云被风一扫而净，露出明镜一样湛蓝的天空。
外面那条商业街两边的樱花开得正好，粉云一般的花朵和鲜绿鲜绿的樱树叶在阳光下随风摇曳，闪烁不停。
雨宫树把在屋檐下躲雨的花重新搬到阳光底下，顺便浇水。
离寒假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其中经历了一个小学期和一次春假。
他还记得，寒假的末尾，某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雨宫森坐在床边，一边看美女杂志一边吃棒棒糖。
他问叔叔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在医院里。
叔叔回答说他劳累过度，没有补充好营养，于是昏厥在了家门口。
雨宫树努力回忆，脑海里映出的最后一幕确实是自己倒在雪地里的样子。
至于其他的，则一概想不起来。
他的脑袋就好像是深夜暴雨中的车前窗玻璃，无论雨刮器怎样努力工作，也还是看不清路。
不知道为何，意识一片模糊，但心脏却一阵阵地抽疼，好像有几百种情绪在里面蔓延、膨胀。
三个月过去，他的那种情绪也慢慢消退，只偶尔在梦里闪回。
雨宫树收回四散的思绪，继续浇水。
这时，一阵摩托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熄火后，酒井绿推开后院的门走了进来。
“嘿，雨宫，在做什么？”她心情很好，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意，比阳光更耀眼。
“给花浇水。”雨宫树百忙之中瞧了她一眼。
今天的她换了一身夏装，一条描绘有粉色花朵的白裙子，是今年夏天最流行的款式。
穿在她身上正合适，整个人明艳得如同院墙外绽开的樱花。
“第一次看你穿裙子。”雨宫树瞄了两眼便收回目光，因为要是再看下去，花就要给他浇死了。
“很意外？”
“也没有，我只是想说......穿裙子也能开摩托？”
酒井绿撇了撇嘴，将花边长裙提到膝盖处，说：“我带了护具好吧，而且速度很慢。”
“当心点。”雨宫树随口回了一句。
酒井绿正感动呢，又听到他说：“撞伤别人就不好了。”
你......！！！
冷静，要冷静！淑女才不跟俗人一般计较。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酒井绿走上前去，双手背在身后，稍微弯腰看他浇花。
“你......最近怎么样？”
雨宫树停下动作，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还好。”
“那就好。”
“你吃错药了？”
酒井绿被气得不行：“你才吃错药了呢！”
“那你好端端地问我‘最近怎么样’干什么？”
“就不许别人关心你？”
雨宫树上下打量她，疑虑重重地说：“别人还好，如果是酒井大小姐的关心......”
“怎么？”
“那就太棒了！”他眼瞅着少女要大动肝火，于是赶忙一转话音。
“呵呵......不和你扯，我也想浇花，让我来试试。”她说着便要上前抢雨宫树的花洒。
“不行，这么脆弱的花朵可受不了你。”雨宫树将花洒举得高高的，退后三步。
东京的天气最近真的很善变，刚刚天上还阳光普照，现在已经飘满了浓重的乌云。
闪电划破夜空，随即传来隆隆的雷响，快要下大雨了。
雨宫树暗道一声不好，将花洒放到地上，立马开始抢救院子里的盆栽。
酒井绿见势也开始帮忙。
大雨瓢泼，打湿了两人的衣裳。
还好盆栽不多，几分钟就搬完了。
酒井绿身上湿漉漉的，发丝黏在白嫩的脸颊上，显得娇美动人。
雨宫树连忙躲到屋檐下，但少女却丝毫没有躲雨的意思。
她展开双臂，闭上眼睛，仰头去迎接如注的雨水，白色的裙子早已湿透，雪白的肌肤隐隐约约。
那模样如同向上天祈求安宁的巫女。
然而，仿佛回应祈求一般，大雨渐小，最后竟然停住。
金色的阳光掠过云层间隙，显露出蓝天一角。
东京的天气越来越怪了......雨宫树呢喃道。
一阵风吹过，他不禁抖了两下，而刚刚淋了雨的酒井绿更是抱住了双臂。
“雨宫，我有点冷。”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