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鱼从天降
这一晚直到凌晨，雨宫树也没能成功睡着。
在电话簿上看到了酒井绿的号码之后，他的睡意就被涛涛的心潮一下冲走了，随之而来的是满怀的欣喜和兴奋。
不过兴奋只持续了那么一小会儿，他的内心就慢慢又被孤独和惆怅占据了。
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硬是睡不着，他跑到楼下泡了杯牛奶端上来，靠在卧室的小窗口向外望。
冬日凌晨的街道安静得有些瘆人，偶尔走过一两个醉汉，路边靠着一辆丰田皇冠，电线上飞来几只咕咕叫的夜鸟，邻居家的天台上洒满了雪一般的月光。
这让他联想到在小樽度过的那些大雪纷飞的日子。
每一年冬天，北国都是如此的冷。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大衣或羽绒服，戴围巾和帽子，可即使这样还是能看到他们的脸颊被冻得通红。
每到这时候，泉的父母就会煮上一大壶香喷喷的热麦茶放在起居室里的暖炉桌上，点心通常是红豆饼或者有冰淇淋夹心的大福。
四个人围坐在暖炉桌旁，院子里是飘飞的大雪。两位家长一边喝热麦茶一边看下午三点准时播出的偶像剧。泉偶尔看电视，偶尔扭头看雨宫树——他总是手捧热茶、盯着院子里的雪发呆。
“看什么呢?”泉随口问。
“看雪啊。”雨宫树脱口而出。
“雪不是天天都能看到吗?”
“是天天都能看到没错，可是细看下去，每天的雪都有不同的风景。”
“噢?”
“铺在地上的雪，有时候高一尺，有时候矮一尺。雪太大了会把去海鲜市场的路堵住，那样的话就没有新鲜的金枪鱼可以吃了。”雨宫树笑着说。
泉也露出笑容:“好像真是这个道理!”
好像真是这个道理……雨宫树看着窗外那片将整个世界都涂抹得分外皎洁的银辉，泉的笑容又浮上心头。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了，想要和新岛一家人围坐在暖炉桌旁喝热麦茶吃点心，然后看上一集恋爱偶像剧，在男女主亲吻的间隙望一眼院子里的雪……
月光那么稠密，如同雪落在他的肩头。
……
早上，雨宫树下了电车，从赤门走进学校。
暖融融的阳光抚慰着光秃秃的银杏树，一阵寒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恍然在哈欠中清醒。
昨天他一直在窗边站到月亮运行到房子的另一边，喝完一杯热牛奶，总算睡着了。然后在早上吵吵嚷嚷的闹钟声中起来，发现还有四十来分钟上课时直接傻眼了——光是坐电车去学校就要半个小时，更别提能不能挤得上最早的那班电车。
新宿的人流量可谓是恐怖如斯，往电车站天花板上一蹲，那密密麻麻的人头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应声倒地。
用五分钟完成了穿衣服刷牙洗脸这一套流程，然后立马去便利店买了两个冰面包，随即飞奔到电车站。
果然如他所料，是让他绝望的人流量。接着便在电车上度过了沙丁鱼罐头般的半个小时，庆幸的是，冰面包味道不错。
离上课还有十分钟，第一节课是德语，得加快脚步了，不然......
雨宫树想到星野微那句让他“下节课可别迟到了”的话，不禁打了个寒颤，虽说笑容很甜很美，但谁知道那后果会严重到什么地步？
说不准会让他又上台表演一项才艺！
这可使不得......他准备加快步伐朝目标教学楼冲刺，这时，一串银铃般的声音却在他后面响起：
“欸，雨宫同学？”
雨宫树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随即停下脚步向后一望，正是穿了一身驼绒色大衣的星野微，正对着他甜甜笑着。
“离上课还有九分钟，”星野微走过来，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接着扬起脸笑道，“如果再这么慢悠悠的话，说不定就要表演节目了噢。”
表演节目......果然，这女人果然藏着这样的坏心思！
雨宫树心中暗叹，接着说道：“老师看起来也不是很着急嘛。”
“这就是老师的特权嘛！”星野微有些小得意地笑道，“迟到个那么两三分钟也无所谓。”
两人并排走在一起。
星野微似乎心情很好，脚步轻盈得如同踩在云上，她背着双手不时左瞧右瞧。
“雨宫同学，昨天的咖啡似乎卖得不错嘛！”她说道。
“是这样......”雨宫树下意识点头，接着便疑惑了起来，“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他好像没见过对方。
“昨天我正好散步路过，看你忙成那样，就没有上前打扰。”星野微笑眯眯地说。
“噢。”雨宫树应道，“生意还算稳定，不过可能是因为是在街道边上，所以比较显眼，吸引的客人多，以后店铺正式营业的话可能就没那么走运了。”
“什么时候正式营业？”
“这周五的晚上。”
星野微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
走到教学楼下时，正要上去，雨宫树突然被一阵急促而强烈的猫叫声吸引：
一只橘色的大胖猫被一只狗撵到了树上。
狗围着树狂吠，吓得猫在树上坐立不安、也在不停地叫。
而下一刻竟然出现了一副奇景。
在那棵树的正上方，大概几千条鱼突如其来地从云缝里哗啦啦掉下来，范围覆盖了眼前这片草地。
大多数鱼砸到地面上一下就死，不过也有活蹦乱跳的，在草地上甩头摇尾。
海水的潮腥味扑面而来，那些鱼落在草地上，落在树干上，落在街道旁的汽车顶棚上。
狂吠着的狗落荒而逃，而树上的猫则惊喜地望向地面上的鱼，扑通一下蹦下来大饱口福。
周围的猫也被吸引过来，一边喵喵叫一边加入了这狂欢的盛宴。
鱼像冰雹一样落下，如同奇迹一般。
雨宫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哪怕做梦都不会这么离谱。
而这时，预备铃叮铃铃响起。
星野微扯了扯他的袖口：“看入迷了？”
雨宫树回过神来，对方正对着他微笑，好像对这样的奇景司空见惯似的。
“赶快进教室吧！不然又得迟到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