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川上真芽
“奖金嘛!”店长摆摆手说，“雨宫，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雨宫树抓了抓后脑勺说，“店长，我......”
“行了！其他的话都不用说，我知道你很忙，以后有时间再来帮忙好了......”店长笑笑，“没吃饭吧？想吃点什么？”
“牛肉盖饭，加一份炸猪排。”雨宫树露出微笑。
在这个冷漠的大都市内，店长这样时时刻刻散发着温情的人可不多见。他对这个中年男人是极为感激的。
“行，先找个位置坐下吧。”店长在小本本上记了几笔，随即环视店内喊了一声：
“喂，川上。”
没人回应。
“川上！”他又喊道，这回音量加大了不少。
“在、在的！”角落位置突然窜起一个人影，川上真芽连忙站起来，理了理被口水粘在脸颊处的发丝，戴好制服帽，眼神在店内一顿搜索，在看清楚了叫她的人是店长之后，一个激灵，快步跑过来。
店长无奈地朝雨宫树笑笑：“新招的服务生，人不错，就是嘛......有些不着调。”
雨宫树看着走上前来的少女，大概二十三四岁，制服皱巴巴的，帽檐下的发丝活蹦乱跳。
一双眼睛大而闪亮，周围有淡淡的黑眼圈，两片嘴唇活像刚刚成熟的西柚。
即使按照普世价值来看，这也绝对是九分美女。至于十分，那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到两人面前，看了一眼雨宫树，便立马对着中年男人说道：
“店长，您喊我？”
店长将手里的册子交给她：“喏，按上面的去后厨点餐......话说，川上你啊，昨天是不是又熬夜了？”
“遵命！”川上真芽接过册子，嘿嘿笑着说了句“熬夜是年轻人的特权！”，然后便逃似的跑去了后厨。
“这家伙......”店长摇了摇头，招呼雨宫树坐下，自己又开始在店里陀螺似地忙碌起来。
雨宫树坐在窗边，向上遥望涩谷Sky Stage摩天大楼，这座东京的新地标犹如银灰色的巨人支撑着天地。
电车的回响自天南海北飘来，刺眼的阳光在大厦周身跳跃，透过玻璃橱窗折射进店里，照亮了桌子一角。橱窗外的街道上人流汹涌，大都是穿着正式的都市白领或者外来游客，稳稳驶过的客车中也挤满了上班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那些白天或夜晚的梦踩着霓虹在钢铁森林中穿行，也就汇聚成了这座人口超过三千万的超级大都市。
“久等啦——”他正眩晕在大都市的冷峻风采中，耳边却传来一阵明快的喊声。
转过头一看，川上真芽端着餐盘朝这边走过来，只不过脸色有些疲惫，嘴上还在打着哈欠。
到底是熬到多晚了啊......雨宫树这么想着，突然注意到少女前方有一滩撒了的果汁，而后者丝毫没有注意。
光滑的大理石配上粘稠顺滑的果汁，如果滑倒，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结果，餐毁人亡。
“欸......”雨宫树下意识想出声提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少女疲惫无力的右脚已经踩到了那滩果汁上。
摩擦力在这一刻急速减小，右脚在果汁的带动下顺着大理石地面向前滑移，重心不稳，身体即刻失去平衡摔到地上来个四仰八叉。
川上真芽瞪大眼睛，这是她最清醒的时刻，那双手还牢牢抓着餐盘，可是盘中装着牛肉盖饭的碗已经在向胸口倾倒，恐怕下一刻就要全部喂给工作服吃了。
雨宫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他已经能想象得到一秒钟之后的惨烈景象。
忽然，四下里一片寂静。
静得能听到周围食客的咀嚼声。
在他眼里，一切都变得那么缓慢。食客张开的嘴巴、悬在空中的筷子、街道上秒速五厘米的兰博基尼......一切都仿佛凝滞在瞬间，而瞬间在这一刻又变成了永远。
川上真芽的眼神突然无比犀利起来，疲惫一扫而空，脸上透着无可辩驳的冷漠，像个与尘世相隔的看客。
她似乎丝毫不受时间凝滞的影响，左手反撑地面，一个侧翻稳住重心变成了蹲姿，而后站起来，右手接过仍停在空中的餐盘。
哗——
凝滞的时间开始流动了，就像暖融的冰河。
电车恢复行驶，兰博基尼嗡地一声飞驰而过，食客夹住一只炸虾送进嘴里。
喧闹声肆无忌惮地飘荡着，川上真芽露出疲惫的微笑，将餐盘端到他面前：
“招牌牛肉盖饭，请慢用。”
雨宫树盯着她的眼睛，那里只有黑得发亮的瞳仁，映射出疲惫、清澈和一丝丝愚蠢，毫无刚刚的那种自信和冷漠。
刚刚那种时间停止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个人好像变了一副模样？好奇怪的感觉！
雨宫树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出现幻觉了。
“这位客人，怎么了嘛？”川上真芽见雨宫树一直盯着自己，于是疑惑地问道。
“噢...不，没什么......”雨宫树摇摇头。
“那您慢用。”川上真芽说，接着转身，望了望店里的状况，过了饭点，人不多。
她一边向厨房走一边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
“应该不用忙了，得去休息室好好补个觉......”
雨宫树大口吃着浇了热芝士的牛肉，目光却放在川上真芽那漫步走向厨房的背影。
刚刚那个人，那种冷漠，那种矫健得像猎豹的动作......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看她的样子，好像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变化。
雨宫树一面想，一面将眼前的牛肉盖饭吃了个干干净净。
味道一如往常的好。
......
吃完饭，也没和店长打招呼，他便坐上了回家的电车。
在电车上，他一边看窗外一边给店长编辑短信，内容主要是感谢店长的招待牛肉饭很好吃，至于最后，他谈到了那个新来的服务生。
半个小时后，他下了电车，店长才有了回信。
第一行是三个大笑脸，表情有些揶揄。然后是一大段话。
【噢，你是说川上那家伙吧？哈哈哈。她才来店里工作两天，表现还不错，对待工作也很认真，长得足够好看——对了，不少客人因为这个常常来店里吃饭呢！你可要抓紧了......年轻真好！】
【附：川上的工作时间是每周一、三、五的白天，别错过哟！】
这语气，就像在为你相亲大业忙活的老父亲。
雨宫树有些沉默。
店长似乎误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