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吊桥不背这个锅
心急如焚的丁怀真虽然已经全力追来，还是迟了很久才到。
因为他听到鸣钟示警时并未在意，毕竟有外人闯门的情况通常都不需要他亲自过问，得到准确消息之后才赶来当然晚了。
看到女儿安然无恙，自然要对江桐连连称谢。听珊珊说，江桐是一个照面就制住了王双之后，丁怀真更是对他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层刮目相看的意思，从第二天邀请江桐一块吃早饭中也能看出一二。
桌上摆着用虾蟹煮的粥，还冒着热气，旁边配着一碟新切冬笋，一品云片豆腐，一味风鸡拌鱼，一皿蜜炙火腿。家常精致两相宜，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厅内特意没有留人服侍，只有丁怀真、江桐和珊珊三人边吃边聊。江桐完全没有感觉到初次和江湖前辈吃饭的紧张，随口讲了一两个说书时遇到的趣事，让气氛更欢快了一些。
看着都差不多吃饱了，丁怀真才看向江桐，说到了正题：“珊珊今早一起床就来找我，说想和你一块下山，我已经同意了。”
江桐正在把一块火腿放进嘴里，一听这话，只嚼了几口就赶紧咽了下去：“前辈，我整日餐风露宿的，珊珊哪吃得了这个苦？再说，她有什么事必须要跟我一块儿去办吗？”
“师哥，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了苦？我吃得了。”珊珊故意拉长了声调，楚楚可怜地看着江桐说。
丁怀真耐心地等她把长音说完，才又对江桐说道：“你看，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把她宠坏了，早该吃些苦历练一下了。”
“至于事情嘛，一共两件，一件是她自己想和你一块去京城拜见师父，正式行拜师礼。”丁怀真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接着说道：“另一件则是老夫有事相求。”
“不瞒你说，昨夜他们将王双那逆徒的尸身带回之后，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一处隐秘的刺青，不是图案而是一个日期，五月十六。”
“这一天不是他的生辰，与他至亲的生辰、忌日也毫无关联。所以想请你去问问昌顺镖局的人，对这个刺青有何头绪？让珊珊把消息带回来就好。”
原来如此。
王双是丁怀真的第一个亲传弟子，拜入师门时才十一二岁，这么多年的相处，丁怀真对他的为人本来信任有加。下山寻医两年，却突然做出这些恶行，让丁怀真得不得生出疑心。
如果是在山下的两年，结交了狐朋狗友，受了蒙骗以致误入歧途，那丁怀真定然要为王双讨个说法。
如果是从一开始就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隐藏了身份，拜入抱月山庄，那丁怀真要考虑的事情可就更多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山庄里还有没有他的同党？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所以，这个消息的确只有珊珊带回来，他才能信得过。
想明白了这些，江桐突然发现，站在丁怀真的立场来看，这件事某种程度可以算是因他而起。毕竟，就是你江桐上门调查线索，才导致人家女儿被挟持的。当即也不推辞，应承了下来。
丁怀真刚刚满意地离去，江桐就察觉珊珊有点奇怪，明明面带笑意地向他看来，刚一对视就马上低下头躲避，脸上还现出红晕来。
就算再没经验，江桐也明白过来了。女孩子嘛，果然对英雄救美的戏码没有抵抗力。
但是，他明白之后的反应却是，凭本事单身多年的技能包瞬间上线：师妹，你这不是喜欢，是吊桥效应。
怎么跟你说呢？
“从前，有位小姐想自己挑选如意郎君，入选的要求就是对方得先对自己有意。于是，小姐就专门找独自一人的年轻男子，问他们几个问题，告诉他们，如果想好了答案，就到府上去找她。”
“因为她会故意问一些无聊而又答案很长的问题，所以去找她的男子，都不是对问题感兴趣，而是对她有意。”
“她选了两个不同的地方，一个是架在河谷之上的吊桥，摇摇晃晃的，小姐会在桥中央，拦住路过的男子提问。另一个地点是在庙里，男子上完香休息的时候，小姐问他们问题。”
“结果，桥上的十个男子，六个对小姐有意，庙里的，却只有两个。这就是吊桥效应，人们会把感到危险时的心跳加速，误以为是对对方有意。”
江桐对自己刚才说的这一大套满意极了，深入浅出，几句话就给一个小姑娘讲明白了一个，几百年后才发明出来的心理学概念。
却发现珊珊正一脸疑惑地歪着头看着他：“师哥，你是说，如果昨晚王师兄再抓着我一会，我就会以为自己喜欢他吗？”
不是，那就是斯德哥尔摩效应了。不过，这好像比刚才那个还要难解释……该怎么说呢？
急得就快抓耳挠腮的江桐，完全没想到，珊珊对他的喜欢不来自任何效应的影响。
珊珊从小在山庄长大，对外界接触很少，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对感情之事也还是懵懵懂懂。
初次见到说书的江桐，就想把他请到家里来，才华当然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原因则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了。
至于想要拜他为师，学说书的理想，其实远远低于想和他说话的冲动。
代师收徒仪式上敬茶的时候，珊珊心中的某个开关像是被突然打开，让她意识到，江桐是自己师哥的话，未来似乎还有更久更久在一起的可能。
常言道，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在珊珊眼中，江桐什么都好，最好的就是昨晚救了自己。话本里不都写了吗？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就连现在，江桐因为想不出来怎么解释斯德哥尔摩效应而手足无措的样子，她也觉得很可爱，只想微微仰着头，看着他一会能说出什么有趣的话来。
江桐感受了注视着自己的目光，终于停下了自己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转头看向珊珊。
只见她今天似乎特意打扮过，乌黑的长发被轻轻挽起，粉蓝色的衣裙衬得肤色洁白如玉，一双杏眼上睫毛扑闪扑闪，浅浅的笑容里，梨涡若隐若现。
重要的是，江桐能听见，她的心跳得好快。这里没有吊桥，谁来背这个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