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似皎皎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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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35.她没说要,但他给了

35.她没说要,但他给了

有一种公平交易,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计算好付出和回报,大家各取所需,不会涉及令人厌恶的感情,也不会对谁有所亏欠。最轻松的交易就是明码标价的交易,在这样的交易里面,至少你能主动地衡量对方的所求的你给不给得起,相应的,对方的付出你也能没有负担地接受。

可能,在这个复杂的世界待久了之后,我们都渐渐忘了,当你用交易来衡量感情的时候那任何感情都是一文不值的。

所以,任何感情,都不能用等价交换的原则。

“苏酥,我现在没有明白,老程难道觉得我在西北最缺的是钱吗?”孙嘉北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酥。好像,在大学的时候,她们也会一起聊聊天。

只不过,因为各自都在彼此的轨道走了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安静的时光能说说彼此的生活。

“其实,我有和他一样的念头想给打钱来着,但以我对你的了解,可能你的目的是更希望单位发钱。”苏酥真的能洞悉事情的本质,很冷静地讲出别人看不到的一面,“语言在此刻已然是苍白无力,他没有办法解决你当下之困境,甚至他任何话也给不了你什么安慰,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你的生活有物质保障。”

“他为什么不先问问我?”孙嘉北不解。

“怎么问,问你需要什么?然后,你说,不需要。话题终结。”苏酥太了解孙嘉北了,“你觉得以你这么多年对老程的了解,他是那种活菩萨对谁都施以援手?”

“没有听懂!”孙嘉北很努力地理解苏酥的话,但是没有理解。

“你们经历了别人没有经历的,你们就应该有这样好的关系。”苏酥一如既往高度总结现状引出的疑惑,“既然发给你了,你就收着。”

“他这样子随随便便给别人打钱,很容易被骗的。”孙嘉北说。

“唉!”苏酥摇头,回,“就算被你骗也是一种幸福。”

在当时,孙嘉北的确没有多余的钱去支付话费,但是话费欠费三个月,只要补交就不会停机。原本单位食堂只有中饭,孙嘉北还要自己花钱解决早饭和晚饭。现在吃住都在单位,基本上没有开支。只要单位把八月的补贴下发,一切都不会对孙嘉北的生活造成影响。按照单位发钱的时间,十号左右,估摸时间,就那么几天了。

“关心则乱,差不多行了,一个怕你钱不够用,一个担心怕给你钱了他不够用。”苏酥继续说,“他心里肯定有数呀,来西北这么久,怎么可能没有点儿余额来应对突发状况。”

苏酥的这一番话使得孙嘉北安心了下来。

“你们认识的这四年,是没有办法用等同的四年来替换的。他认识那么多人又怎么样,纵使他阅人无数,也无人似你。所以,你不能用一般性去解决个别性的问题。”苏酥继续说,“羡慕我已经说倦了。你当年不是说没有会服嘛,你说你只要一个钥匙扣,然后因为我负责这块,他就让我买会里用品的时候给你买一件,你那件衣服的钱是他自己垫的。你当时还说,要把衣服钱发给他,我愣是说了你一顿。在当时,不是已经临近毕业季,老程要走了嘛,只有你在他生日的时候,特意去买了一个蛋糕,你当时还告诉我是省的生活费,吃了大半个月的饼,才省出来的。而且你要做实验,是旷了实验课去拿的,你是设计的蛋糕图,我当时都研究了半天那张图,总算看明白那艘船,是‘一帆风顺’的寓意。虽然你没有去吃最后那顿聚餐,可你之前已经单独和他吃过饭了,后来因为他从西北回来,你在学校刚解除封校城市刚解除星号的情况下去给他过生日,当时又正逢毕业论文的截点,你为了不耽误车程大晚上在改毕业论文,又在火车上改,又在住的酒店改,愣是在见面前交了。他呢,因为你去,把准备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饭,叫上了他其余的朋友。你以鲜花贺重逢,他以盛宴候故人!”

“干什么,整的这么煽情。”孙嘉北说,“和这个西北基调不太相符。”

“你自己要的和他主动给的能一样吗?”苏酥说,“我决定和江望结婚的时候,就想了很多,我在想为什么一定是我呢,他为什么一定那么想和我有个家呢!”

“为什么?”孙嘉北问。

“因为我是苏酥啊!”苏酥回答。

“那说明江望眼光好!自家的白菜被自家的猪拱了。”孙嘉北回。

“我觉得老程眼光挺好,在茫茫的各个学校组织中,一眼就看中了你!”苏酥回,“虽然最开始的确目的性有的,看中的是你的能力,但后来呢,更重要的还是你这个人带给他的感受,一起经历过的事情,才会有你们今日的情谊。”

结束了和苏酥的对话,孙嘉北没有再整理那份会议纪要,因为她也没有心情再去看,便把文件发给了努尔布比。因为最后是整合两个人的,努尔布比非常认真,把会议全程都录音了,打算再听录音补全没记下的。努尔布比打算加班,孙嘉北说没必要。

然后,孙嘉北一个人出去散散心。

单位楼是可以出去的,只不过去不了大门那里。周围的海棠果树在路灯下,分外诱人。在后面处,上一个小坡,是一大片荒地,全部是小石子铺的路,只有最边上是水泥路。路旁,有路灯。孙嘉北就是走在那道路上,她抬头看了夜空。

太久没有看到过月亮了,也可能是太久没有注意过夜空。

那时,她才发现月光很亮,把没有路灯的地方都隐隐约约地铺上了白纱。

离中秋也不过几天时间,虽然不是圆月,但也无限接近圆形。

似远非远,仿佛一直都在。

很多时候,我们都忽略了现在的情况,早已在之前埋下过伏笔。

在最开始学生会部门工作的时间,孙嘉北的确和部门的人闹过小矛盾,也因此在转正那天,她的心情还是带点儿失落沮丧的。但是本应该把控全局并且要去发言的程溪还是走到了孙嘉北身边,问她怎么来迟了。试图关心孙嘉北但又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只有这一句听不出是什么感情的话。见孙嘉北不说话,程溪也只是说了一句——你要是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在教室经过看到别的部门换届有欢送会,孙嘉北踮起脚尖朝门的玻璃处张望,然后去群里问,为什么咱们部门没有这个传统。有人回答,不搞这些花里胡哨煽情路子。可是,一则紧急通知之下还寻思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孙嘉北等来的是精心准备的欢送会的惊喜,惊喜要瞒住而且要程溪同意才能办成的。

在看到别人都有学生会的小物件的时候,孙嘉北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忙于学生会的工作,每次发这些东西的时候,她都忘了拿,才去问问能不能留一个钥匙扣。后来,才知道程溪让苏酥去问了孙嘉北的衣服大小,去买了一件会服。

在最后一次别墅轰趴的团建中,孙嘉北知道并不是她说会给程溪煎蛋饼他才去的,是他钦点的那位下届部长说服他的。因为孙嘉北不在外面过夜,执意要回学校宿舍,所以和另一个人回去。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了程溪,然后程溪出门送她。简单交代,注意安全,众目睽睽,本来在孙嘉北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又回过身,问了一句“不是说分别的时候都应该有个拥抱吗?”非常落落大方的张开臂膀,这场相识当然值得一个拥抱。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过往都在呈现。

直到下一届交接仪式完成的时候,孙嘉北才知道,有一张写了她名字的“优秀副部长”的证书。她不知道这件事情,从名单出来,到证书下发到各个部门,她都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下一届的学弟学妹告诉她的。当年离开院级部门,让孙嘉北错失了两次评选成“优秀干事”的机会。学生会有比她更需要这张证书,或者说更有能力者。最开始的时候还去问了程溪,这个是怎么选出来的,程溪告诉她,是部门里讨论的。孙嘉北还纳闷,她怎么不知道这个事情。程溪说,选你肯定不能让你参与啊。万万想不到,孙嘉北去问了苏酥,是这样吗?苏酥说,她都不知道有部门讨论的事情,多半是老程自己交的名单,他有绝对的权力评选自己部门的优秀副部长。

这些,孙嘉北都没有说自己想要,但是程溪给了。

那么漫不经心,又那么深思熟虑。

“都没有和你单独吃个饭,发奖学金了请你吃饭!”孙嘉北在发奖学金的第一时间就和程溪说了吃饭这件事情。的确在学生会的时候没有什么机会单独和程溪吃饭,孙嘉北倒经常了那届的学弟学妹一起吃饭。这一碗水要端平,咱也不缺这顿饭钱。然后,因为程溪要做实验把饭后挪了,孙嘉北当时就说“事不过一”。后来,那顿饭理所当然是程溪付的。这万一失约了,那就是圆不回来的感觉。

“我看你总是给别人买生日蛋糕,肯定不会给自己买,我就给你送一个,祝你生日快乐!”孙嘉北旷了实验课,留自己一组的舍友独自看着实验过程,自己去校外拿蛋糕送到程溪的手上,话很简单,总是轻描淡写。当时,还带了生日礼物,说是要配全套。程溪不知道,的确是省的生活费买的,也的确因为旷了实验课,导致后来她回实验室的时候又要一边让她舍友消消气,又要一边查看到底是哪个实验步骤出了问题。

“我主要去见人,约没约到人去玩不重要!”后来,程溪去了Z县,过年的时候没有回来,所以假期在三四月。那个时候,大学封校了,整个城市带了星号。巧就巧在,后来解封,孙嘉北要回浙江继续实习,所以打算在程溪生日的时候去他的家乡见他。你想要知道一个人过的好不好,见一面就知道了。那天,在见面之前,孙嘉北就一直在改毕业论文。在高铁上,程溪问她上车了?然后,孙嘉北回答,是的。程溪就说他去点菜。在等程溪和他朋友来接她的时候,孙嘉北拿了一束花。这还不是她的舍友出的馊主意,说男孩子收到花才浪漫。孙嘉北一度觉得,这太容易引起误会了吧!误会啥呀,你们那关系,有啥好误会的。花是毕业礼物,当做那年毕业没有去聚餐的赔罪吧!等吃完饭,在门口的时候,程溪的朋友去开车,孙嘉北才找着单独的机会把生日礼物送出去。很简单的一个饰物,小羊驼的挂饰。以至于程溪当时问,这个有什么用?孙嘉北回答,没什么用,就是好看。后来,在僵持了几十秒后,同意孙嘉北一起去酒吧,本来酒量就不好的孙嘉北,还是在酒吧陪着程溪和他的朋友们玩到很晚。过生日嘛,要尽兴,要开心,可能,明年的今天,再也不会是此时的人。当时也想着要不要转钱过去,但孙嘉北担心程溪听了会不高兴,就没有问。那是他过的最印象深刻的生日吧!

程溪也没说要,但孙嘉北也给了。

对啊,这样的情谊难道不值得一千块钱?

孙嘉北感到困了,她意识到的确对于西北之地的事情太过于被动,她明明能让自己从这个泥淖中更好地生活着,却因为各种情绪的放大忽略了来此的目的。

她既然决定来西北生活一段时间,那么志愿者的工作只是她生活的一部分而已,当务之急,就是收拾好心情。既然,单位怎么搞心态,她也不是一个善茬,这种感受理应还给单位。

第三天,就去找部长谈谈,说为什么人没有人开导她,她作为一个志愿者,你们不是说对志愿者要关心嘛。是的,部长只能讲一些客套话,最后还没说赢孙嘉北。只是问了孙嘉北,如果缺钱,可以先借给她。

孙嘉北拒绝了,她说,部长,我一定可以让单位的补贴发下来,这是志愿者的合理权益。

然后,来了个主任拿蚊香。

孙嘉北说自己睡的办公室也有蚊子。然后,部长安排了蚊香。

并且还让那个主任给孙嘉北讲讲,开导一下孙嘉北。

那个主任比部长更加年轻,思维更灵活。更巧合的是,他和孙嘉北是同专业的。

自然,专业人谈专业的事更加内行。

“你们这些志愿者来这里有什么用?”那个主任突然冒出这句话。

孙嘉北早就想练练口才了,这几天算是憋坏了,她答:“那得看单位怎么用这些志愿者了,我们代表的是湖南高校对西北对口城市的情谊,代表的是民族之间团结。众所周知,西北需要人,而我们不顾路途遥远不顾艰难险阻,选择为西北的建设贡献力量。单位既然向团委要了志愿者,就说明单位需要我们的存在。也因为,能保证我们志愿者的基本生活,才能保证更好地奉献自己的力量。”

被折服的主任才发现这个志愿者很有主见,不同于以往来的志愿者。照以前的志愿者,要么沉默,要么没有底气。可孙嘉北不一样,身上那种从容自信,让她的逻辑更加自洽。

是的,原计划是三天,今天已经是第三天。明天大约就能按时下班了,所以,第三天的晚饭后,孙嘉北带着几个年轻的同事整起了羽毛球局。

你自己先要发光,才能照亮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