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企业的优势

有人认为，随着全球化的进一步发展，即使一个小国的企业也可以进入全球市场。这种观点在一定程度上是正确的，因为当今的运输成本和贸易壁垒都很低，来自一个小国的公司，完全可以将标准化的制造产品出口到世界各地。例如，诺基亚是一家芬兰公司，照样曾在全球移动电话市场上占有大量的份额。然而，对服务性企业来说，庞大的国内市场仍然具有决定性优势。因为在服务业中，国内的企业远比其国外竞争对手更有优势，创新者需要与当地的文化、商业和法律等环境进行深层次的互动，最终形成服务产品。一家服务性公司通常需要先在国内市场对其创新进行试验，只有实现了批量生产并获得良好的盈利前景之后，才能把创新的产品或服务出口到其他国家。美国、日本和德国都有大量的顶级制造业品牌，但在服务行业中，美国得益于其国内市场的规模优势，在连锁餐饮、酒店以及娱乐等服务行业拥有众多的国际品牌，比如星巴克、迪士尼和麦当劳等公司。在这些企业在世界市场上名列前茅之前，首先已经在美国国内形成了巨大的规模，且利润丰厚。

还有些行业如高铁和飞机，虽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服务业，但是由于战略原因，政府往往偏向本国企业，大国的制造企业也会更有优势。所以，我们就不难理解中国为何能拥有最先进的高铁技术，那是因为中国在该领域的研发投入和资金支持，远超那些规模较小的国家。比如日本拥有优秀的高端制造技术，然而，由于其国内市场相对狭小，日本不仅无法在高铁技术方面与中国展开竞争，也无法在商用飞机的建设领域内与美国一较高下。

大国的企业还往往具有先发优势。这种规模优势在互联网领域更是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这是因为该行业的先发优势非常关键。一旦某家公司抢先取得了大量客户，形成了网络效应，其他公司往往就很难追赶。在一个网络效应发挥巨大作用的行业中，赢家将是那些能够率先跨越客户规模“临界值”的公司。举例来说，如果1 000万名客户代表一个“临界值”，那么要达到这个临界值，美国市场上（由于其总人口约为3亿）所必需的渗透率约为3%。对总人口约1亿的日本来说，所必需的渗透率则为10%。而在中国，这一比率就小于1%。正因如此，对于某项创新达到临界值的时机，美国市场通常会比日本市场快一些。美国的互联网公司，如谷歌、苹果、脸书、亚马逊、亿客行等，在国内市场成功达到临界值以后，就将业务迅速扩展到了其他国家，成功占领世界市场。在互联网行业，在相同的市场环境下，起步时机的早晚往往足以区分赢家和输家。

市场规模越大，竞争对手当然也会越多，这将为创新提供更大的动力。得益于人口众多，美国和中国的互联网市场的竞争是最激烈的，风险资本有时甚至愿意支持在这两个国家的市场上排名第二和第三的公司。而在一个人口数量中等的国家，一般只容得下一家本土企业，风险资本通常只会投资市场上的第一名。而且在很多小国，大部分互联网市场都被外国企业占领，因此本国的互联网企业很少出现，跨国的互联网企业就更难出现了。所以，在手机还只是一个通信工具的时代，芬兰的诺基亚公司能取得国际性的成功；然而当手机升级为融合各种软件的互联网产品时，诺基亚就远非美国苹果的对手了。

规模效应和本地化难度对国家和企业的竞争格局也会产生影响。图2-1总结了两者的竞争力模型。

图2-1　规模效应和本地化难度的竞争力模型

横坐标将不同行业的规模优势分成小、中、大三个档次，纵坐标将本地化难度分为易和难两个档次。当一个行业没有规模效应时，企业就没有优势，行业就很难产生大企业，就只有很多小微的本地企业，这些小微企业对国家的相对创新力不会有很大的影响。在一个行业有一定的规模效应后，就会产生大的企业。这时就要进一步看这个行业的本地化难度。如果这个行业的本地化难度不高，例如制造业，就可能会产生大的跨国企业，且小国也有机会产生很大的跨国公司。如果这个行业具有一定的本地化难度，譬如说当地的文化、法规对产品有较大的影响，例如电信和银行业，那么大的本国公司就会产生。最后，当规模效应很大时，例如在互联网平台和人工智能领域，大企业可以利用用户规模所带来的网络效应优势和用户数据优势碾压规模较小的公司。同时，这些行业又有一定的本地化难度，因此，大国的互联网公司在本国市场取得成功以后，将进行国际化，从而占领其他国家的市场。所以在这些行业中，大国的跨国企业成为世界的巨无霸（见表2-1）。而随着人工智能和互联网在本地化难度较高的服务行业中蓬勃发展，这些产业在经济中的占比越来越高，而来自大国的跨国企业往往能够占领全球市场，并且其地位在国家之间的经济和创新力竞争中变得举足轻重。

美国企业的大国优势非常突出。在过去100多年，美国一直是发达国家里人口规模最大的国家。随着创新在竞争中的关键作用愈加凸显，美国企业的规模优势也变得越来越大。在许多高科技和创意产业中，美国已成为世界的创新中心。纽约是世界金融业的创新中心，洛杉矶是世界影视娱乐业的创新中心，而硅谷则是世界信息技术产业的创新中心。美国的大学也成为学术研究的中心，美元是世界储备货币，英语是国际语言。

表2-1　世界上最大的互联网公司、制造业公司和服务业公司

资料来源：十大互联网公司数据来自维基百科；十大制造业公司（根据市值排序），数据来自Companiesmarketcap.com；十大服务业公司（根据市值排序），数据来自Companiesmarketcap.com。

注：数据截至2022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