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都是意外!
“咴律律……”
一声高亢的马嘶把顾元伍吓得一激灵。
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魂飞魄散。
刚刚自己还在满眼春意的春城,咋一眨眼的功夫四周的景物就变了呢?!
周围白雪皑皑,脚下稀里咣当。
一匹枣红大马竖着鬃毛,浑身湿漉漉的,呼呼喷着粗气。
一双健壮的后腿向着车辕后猛地蹬去!
“砰砰”两声,马蹄子蹬在了大车板上。
枣红大马后腿落地,前蹄猛地腾空,发出一声震慑心神的嘶鸣。
它身后的大车上拉着几棵脸盆般粗细的原木,被它这么一折腾,捆扎的绳索竟然松了,原木哗楞楞就垮了下来。
顾元伍愣眉楞眼的扯着马缰,一时没反过沫来。
就在一愣神的功夫,“哎呀,我擦!”
坐在原木上的一个壮硕身影“哎呀”一声滚了下去。
车上的原木嘎吱吱向着马车边缘滚落。
顾元伍心里一紧,这要是砸下去人就完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跑几步,抢身来到马头,猛地一推马脖子,身子在反作用力下往旁边一闪,双手死死的拉着缰绳,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横向使力。
枣红马被扯的马头向里一歪。
马车原地转向了。
“嘎吱吱……”
马车在泥泞路面上画了一个半圆。
整个大车转了九十度。
车上摇摇欲坠的原木也调转了方向。
轰隆隆,砰砰砰。
三四根原木砸在地上。
顾元伍从小在林场里生活,知道这种紧急情况的处置办法。
如果拉着马往前跑,可能还没跑几步,原木就砸到人的头上了。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原地转向。
这样本应砸到人的原木就会转换方向,人也就安全了。
这是他本能的反应。
待马车转了向,原木也落地了,他扯着马缰伸脖子查看掉下去的人。
在马车的另一侧,一个黑影在泥地上呆坐了片刻,这才连滚带爬的往路边的雪里躲。
“没事吧?”
顾元伍喊道。
“没,没事。”
那人惊魂未定,好半天才站起来。
“呼呼……元伍……得亏你小子……不然……不然……”
眼前的壮汉脸色苍白。
国字脸,戴着狗皮帽子,穿着羊皮大衣,浑身沾着稀泥和积雪,呼吸粗重。
顾元伍直愣愣的盯着这人。
眼熟!
像极了当年的李二!
不过,李二不是死了吗?
顾元伍满脑子浆糊,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几十年前李二赶车出了车祸,抢救了好几天也没救回来。
可眼前这人不是李二哥又能是谁?
不,准确的说,他应该叫李二叔。
李二,李五一,是他们林业局龙山经营所的护林员。
死的那年好像不到四十。
按理说,李二的岁数跟顾元伍的老爸顾诚差不了几岁,叫叔正合适。
可李二这人有点怪,就让他叫二哥。
多年以后,顾元伍才弄明白,原来他媳妇是山东人,山东管人都叫二哥。
李五一在龙山经营所里是一个另类。
此人是个特讲江湖义气的人,好交朋友,还会两下子,年轻的时候总是惹是生非,经常跟知青打架。
就因为这个,知青返城后,很多人都不愿意跟他来往,说他有匪气。
林场领导对他也很头疼。
整个龙山经营所也就顾诚跟他有交情。
连带着和顾元伍也有了交情。
两家是一趟房的邻居,顾元伍家在东头,他家在西头。
“二,二哥?”
顾元伍试探着喊了一声。
“唉,真他么悬呐!”
李二看了眼掉在地上的原木,又看看自己摔下来的地方。
要不是顾元伍把马车拉转了向,这几棵脸盆粗的原木就砸在他身上了。
一想到这个后果,李五一心里发毛,后背就出了一层白毛汗。
他扶着马车辕子,走了几步,有些心虚的问道:
“没伤着你吧?”
刚过了元宵节,李五一就想把山上的几根原木倒回来,这是他早就预备好打家具的。
林场领导已经打好了招呼。
这也是作为林场职工的福利之一。
打家具没有花钱买木头的,只要不是紧俏木材,这些硬杂木要点不是事。
今天,他在马号借了挂马车,带着顾元伍一起上山。
一路都很顺利,谁知道已经到家了,不仅马毛了,绳子还松了,原木都翻在了路口。
要不是顾元伍反应的快,自己怕是够呛!
“我,我没事……”
顾元伍木讷的回道。
“木头先放这儿吧,明天再倒回去。”
李五一知道,现在他俩也抬不动这些木头,再有就是马也不听话了,只能明天换匹马倒套子了。
两人拾捣了一下马车,又查看了一下马匹,李五一亲自牵着马回马号。
枣红马像是跟他有仇似的,一路上摔摔打打,打着响鼻。
顾元伍对这些大牲口不熟悉,尤其是马。
他不敢靠的太近,怕被马踢着。
李五一劫后余生,手脚也发软,再加上枣红马不老实,他也不敢坐在马车上,只能脚下拌蒜,踉跄着往马号去。
顾元伍跟在后面,逐渐的回过神来,四下张望,越看越熟悉。
这不就是多少次梦中的故乡吗?
没错,这就是顾元伍的家乡。
地处黑省小兴安岭的西南麓,夹在讷谟尔河与木沟河之间的龙山经营所。
它成立于1958年,当时叫木沟河经营所,隶属于北安县林业局。
1963年划归德都县林业局。
1965年,划归沾河林业局,更名为龙山经营所,一直到现在。
呃,现在是啥时候?
应该是1980年,顾元伍隐约记得,李五一李二哥就是那年没的。
他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来判断这是不是龙山经营所。
自己离开时印象中的破旧房子如今却焕然一新,家家户户的屋檐都滴滴答答滴着雪水。
此时正是午后,太阳高悬,向阳面的积雪已经开始陆续融化了。
去马号的路是条土路,一开化稀㴰。
李五一浑身是泥,连带着脸上也抹了几道泥巴。
顾元伍也没好到哪去,裤腿上和棉鞋上也是稀泥巴。
没办法,初春时节的林场就是这样。
“哟,李二哥回来了?咋整的?”
马号的饲养员问道。
他过来安抚了一阵马匹,一边卸下大车,一边问。
李五一能说实话吗?那多没面子啊?!
“没事,路上太泞了。”
顾元伍闻着马粪的味道,望着这排马厩,他一下子回到了自己的记忆里。
这是家乡,没错。
可是,当年李二哥死的时候,自己没在场啊!
如今,自己意外重生了,还救了他。
李五一跟饲养员打了招呼,揽着顾元伍的肩膀头,说道:“元伍啊,真够意思!咱哥俩回去好好喝一杯!压压惊,今天吓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