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出宫
正殿热闹过后,众人纷纷散去。
常氏趁机出面,带程玉关回家。
皇后也允准了。
本来程玉关如今就是程将军府的小姐,已然在宫中住了些时日,常氏出面领女儿回家,也是常理。更何况,还出了今日之事,皇后自然更加没有立场阻拦程玉关回家。
“这两天跟勉儿去各处逛,正好在家歇几日,过些日子,想着进宫来看我。”
皇后拉着程玉关的手。
程玉关点头,“听姨母的。”
皇宫北门,贵人马车鱼贯而出,程玉关跟在母亲常氏身边,出了宫门,便看到杨氏母女两个,在宫门口的槐树下,似乎正在等人。
“大姐姐!”
见程玉关出来,程玉楼举手招呼,随即带着母亲小跑过来,脚步轻盈,神态自若,仿佛姐妹间感情很好的样子。
周遭散去的众贵人马车,都将此番情景看在眼里。
“祖母,看程玉关寡言自矜,不怎么跟程玉楼说话对视,我还以为她们姐妹俩感情一般呢,没想到这程玉楼还是这么会讨好人。”
白晓灵放下马车帘子,看闭目养神的祖母,撇了撇嘴,显然对喜爱出风头的程玉楼不满。
京中贵女形形色色,有程玉楼这般京城闻名的才女,也有白晓灵这般,不爱诗词文章的贵女,有一见如故的,也有天生不对盘的。
白晓灵就是天生看程玉楼不顺眼,因此对看起来跟程玉楼不对付的程玉关示好,没想到她们姐妹俩私底下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闭目养神的老国公夫人魏氏,听见孙女这么说,没有睁眼,却微微一笑,“你呀,看人不能看一头儿。杨氏和程玉楼母女两个,跟谁都是笑意盈盈的,看着熟络的很,实际上,又有几个真性情的密友?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白晓灵闻言,有掀起帘子往外看程玉关的脸色,果然,她面上并无喜色,跟程玉楼那笑意盈盈的模样截然不同。
白晓灵这才点头,“原来如此,看来程玉关还是个明眼的,比福山她们几个没眼光的强多了。”
显然,白晓灵对程玉楼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小姐妹羡慕又嫉妒。
魏老夫人此时才睁开眼睛,看向孙女,“你看着程家两位小姐,也该学点东西。”
白晓灵撇嘴,“学什么,学程玉楼那般见谁跟谁熟的本事?您不是说了吗?别人跟她可不熟。要我这样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羞也羞死了。”
显然,白晓灵这个孙女在祖母面前十分得宠,因此说话也生冷不忌。
“还有程玉关,她虽然看着顺眼些,但是不爱理人。我要像她那样独处,估计要憋坏了。”
魏夫人闻言,看向孙女,“程大小姐天生亲缘浅薄,她这般冷面,也是有缘由的。你生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几个哥哥任你欺负,你哪里能学来程大小姐那股韧劲儿。”
“那您让我学什么?”
白晓灵揽住祖母的胳膊,靠近祖母疑惑道。
魏老夫人空着的手拍了拍孙女的手,悠然道,“程家这两个小姐,都是个好根苗,有灵性,却都走了极端。一个失于谄媚,一个过于冷淡。若是能取其中庸,那就十全十美了。”
白晓灵闻言,沉默片刻,“祖母,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千人千面,若是这人能揉碎了再掰开的塑造自己,那可就不得了了。”
说完,白晓灵得意一笑,搂着祖母的胳膊,“再说,我不管什么模样,您都疼爱我不是?”
魏老夫人失笑,点了点孙女的额头,“你呀!也就仗着家里疼你。你年纪还小,等你再大些,你就能明白祖母的话了。不是让你变成谁,而是让你以别人为鉴,对照自己的得失。明于见人,得于自身。”
“知道了—祖母!”
白晓灵拉着长音儿回答,魏老夫人笑了笑,不再强求。
少年人若是能有老年人的心性,那何事不可成?但是那也失了趣味。
就像孙女说的,千人千面,若是一味的改变自己,迎合别人。那最后即使胜出什么,也没什么意义。
程玉关不知道自己两姐妹在旁人嘴里成为一个“教子”的典型案例,而是冷淡的看着面前的程玉楼。
企图从外在表现上,让别人不至于误会。
程玉楼却仿佛没有察觉程玉关的疏离,“大姐姐,两年未见,家中长辈都十分想念大姐,您有时间,回家来看看吧。祖母年岁大了,这两年越发不爱动弹,只能让您去屈尊看望了。”
常氏自己只有三个儿子,对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十分喜爱,但是对程玉楼这样,每句话都要挖坑,显摆自己聪明的女孩儿,实在看不过眼。
“玉关是我女儿,年节之时,我自然会带着她去跟老夫人请安。”
常氏出面,将程玉楼的话挡了回去。
杨氏也跟着出面,“大嫂,我正好有关于族亲的几件事,要跟您商议一下。”
说着,杨氏伸手揽住常氏,不等常氏回绝,便说起族中大事,“这两年祖地族亲,上京的越发的多。是不是该建个别院,供族人落脚…”
杨氏边说,边带着常氏往一旁去。
程玉关看向程玉楼,“你就好像死皮膏药一般,次次都要粘上来,你自己不觉得厌烦吗?”
程玉关有些没好气。
程玉楼这种人,跟杨氏的脾气如出一辙。
若非无奈,她连骂都懒得骂,因为她觉得,自己就是骂程玉楼两句,程玉楼也只会高兴她的失礼。
这种冷漠自私刻到骨子里的人,程玉关实在懒得搭理。
无奈这人却次次都要亲亲热热的凑上来,平常的言语攻击,对程玉楼越发修炼的深厚功力来说,不值一提。
但是程玉关还是发泄一般说出口。她自己爽到就行,管程玉楼的想法!
果然,程玉关话说的直接又难听,程玉楼只僵硬了片刻,便又恢复如常。
“大姐姐,有句话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毕竟我们姐妹一场,妹妹不能瞒着,看着你被人蒙骗。”
程玉楼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仿佛真的为程玉关着想。
程玉关却懒得陪她演戏,冷眼看着。
程玉楼见状,也没有丝毫的尴尬,自顾自的说到,“当年皇后娘娘宫里,梅清是第一得意人,今儿凤仪宫的大宫女却成了当年的毛丫头梅玲,大姐姐,你知道是为何吗?”
程玉关眼皮子都不动一下,看着程玉楼。
程玉楼心下暗恨,还是耐住性子,“京中传闻,说是四皇子到了年纪,皇后娘娘心急,将宫中第一得意人,给了四皇子做后院主管,替四皇子打理内务。”
程玉楼的话,声音越说越轻,“不知道大姐姐有没有去过四皇子府,有没有见过梅清?我记得,那可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如今不知出落的何等模样了。”
见程玉关还是不置一词,程玉楼干脆挑明,“大姐姐从小生活在祖地,那里的族人都单纯,又有族规约束,所以大姐姐恐怕不知道。这对于男子来说,可不是一辈子只能喜欢一个的。他们可以同时喜欢上很多个,而且,每个都是真心。”
“我是怕大姐姐太单纯,以为看到了四皇子的真心,便轻易相许,结果落得个先夫人那般,失落而死的结局。”
说到这里,程玉楼从程玉关耳边起身,退后两步。
“大姐姐该知道,我母亲和我,对先夫人并无不敬,只是感慨好人错嫁。先夫人若是选个同道中人,相守一生,那该是多么美好。若偏偏扎进那贵人的美妙谎言中,折断了自己的翅膀,只能抬头看着自己男人在外面飞,却无能为力,那该是何等凄凉。”
说完想说的,程玉楼满脸郑重,“姐姐该不会到现在还认为,先夫人的死是我和母亲的错吧?她是遇人不淑,自己郁郁而终。自己选的不良人只能自己吃下苦果。”
斩钉截铁的说完,程玉楼看向对面的程玉关,眼睛眨也不眨,不想错过程玉关哪怕一丝的动摇。
果然,程玉关的眼睛中,划过深思。
有些时候,就算明知道是挑拨离间,但是只要说到根儿上,说尽那人的心里,就算做个挑拨的小人又如何?
就像母亲说的,自己这个大姐姐,脾气秉性比当年的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都是宁折不弯的性格。
当年的夫人接受不了母亲和自己的存在,如今,她赌程玉关,也接受不了梅清的存在。
而且以她对程玉关的了解,她那强烈的自尊心,也不会让她有机会找四皇子求证。
这样一来,就是在他们中间,扎下一根刺。即使四皇子再怎么使劲儿,难道他能保证,自己身边没有别人?
自己守着五皇子长大,对他身边的教引宫女都无力质问,又何况四皇子?
程玉楼母女两个,对人心钻研的狠毒,就在此处。
就像流云说的,这类人,就像她们村里的搅家精,只要有机会让她们开口,她们就能搅动人心。
…
“玉关,那程玉楼说了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她们母女两个,就是专为等在那里,挑拨是非的。”
常氏有些担忧的看着一路上,一直沉思的程玉关。
刚才她被杨氏拉着胡扯,直到玉关打程玉楼的那一巴掌才脱身。
她了解玉关,玉关从小一个人带着奶嬷嬷长大,虽然耿介,却从不会轻易动怒。
她有些想象不出来,杨氏母女两个,究竟说了什么,才让一向冷静自持的玉关气的打人。
程玉关从沉思中醒神,就看见母亲正担忧的看着自己。
程玉关一笑,“您别担心我。我不过是习惯性走神儿,杨氏母女惯常拨弄人心,我自然有防备。刚才那一巴掌,就是为了出口气。她敢来挑弄我的心,自然要承受这后果。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要趁机出口气了。”
常氏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以后她们再敢找上门,你就再次趁机打回去。反正她们心里有鬼,不敢发作,不打白不打。”
常氏活了这么多年,掌家多年,当然明白一件事,就是这过日子,不怕性格不合,拌嘴打架,就怕有人冲你使心眼儿的算计你。
这种人恶心至极,你却没办法。
有机会出气的时候,自然要打一顿出了这口被算计的气。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常氏有些好奇,“那母女俩这次又使什么心眼儿,跟你说了什么?”
程玉楼闻言,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说四皇子身边,收用了一个皇后姨母跟前的大宫女。”
“哦,就这事儿…”常氏下意识松了一口气,随即眼睛瞪圆,“不对,这件事儿她们怎么知道的?她们难道敢管皇子后院儿?果然是用心险恶。玉关,你可别被他们挑唆了。她们就是看出四皇子心悦你,对四皇子没办法,只能捏你这个软柿子。你别听她们挑拨知道吗?这满京城,谁不知道四皇子正人君子,铁面无私有能为?!她们母女俩,想攀附四皇子,连个边儿都够不着呢,这才只能巴着五皇子!”
常氏气的捶手。
到底是大意了,谁能想到,四皇子那里刚透出这意思,杨氏母女便马上出手,要从玉关这里釜底抽薪。
不得不说这母女两个看人眼光毒辣,她们知道,玉关跟霍氏一样,绝不是委屈求全的,所以才来拿捏。
“母亲,”程玉关看向懊恼的常氏。
常氏虽跟四皇子接触不多,但是从夫君程留川那里,显然对四皇子印象极好,这才对杨氏母女搅和她跟李勉的事儿觉得气愤。
但是程玉关却还有些恍惚。
她在宫里隐约有些感觉,出了宫,才渐渐明白过来。直到程玉楼在她面前卖弄人心,她才彻底明白,原来,李勉竟然选择了她?!
程忍不住回想,若是从这个前提出发,那李勉对自己日常的宽容,甚至纵容,倒是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是,她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难道李勉站在自己身边,就这样明显吗?
是自己迟钝,还是京中人太敏感了?
李勉他,究竟也没有像她表明心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