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浪漫主义理论框架中的小说物象
要谈中国现代文学浪漫主义理论框架下的物象,我们首先还是要找到这一特定时期浪漫主义的主导因素,而倡导浪漫主义最有力的创造社作家应该是我们分析的重点。尽管这一流派的个人之间、小说与诗歌之间都存在较大的差异,但其主导特征与雷内·韦勒克概括出的“欧洲浪漫主义的统一性”相通之处甚多:郭沫若诗歌的想象、自然、象征与神话;郁达夫小说中的自然等。不过,这里要谈的是小说物象。所以世界观的“自然”就成了一个关键因素:
许多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的自然观有着一些个人之间的差别。但是他们全都反对18世纪的机械宇宙观——尽管华兹华斯很佩服牛顿并承认他的学说,至少正统的解释是这样。所有浪漫主义诗人都把自然当作一个有机整体,把自然看作类似于人而不是原子的组合——一个不脱离审美价值的自然,这些审美价值正像科学的抽象一样真实(也许更为真实)。[35]
在布莱克的诗作中,人与自然不仅是相连续的,而且互为象征:
每一粒沙,
每一块石头,
每一块岩石和每一座小丘,
每一道泉水和每一条小溪,
每一棵草和每一棵树,
山、丘、土地和大海,
白云、陨石和星辰,
都是从远方看到的人。[36]
正是这种有机的自然观,使源自西方的浪漫主义与基于天人合一理论的中国传统的意境理论有了相通之处:西方浪漫主义理论将自然看作是人类的象征,而中国传统哲学则认为天人合一。从自然观来说,他们都认为自然不是无机的、机械的物质存在,而是与人一样,是一种生命现象、情感现象;自然的价值不在于其功利价值而在于其审美价值。这就决定了浪漫主义理论框架下的物象首先是一种兴象,无论是将自然看作人类的象征,还是认为天人合一。自然物象作为与人类一样有生命、有情感的有机存在,必然与人类息息相通,相感相应,因而可以兴发、表现人类的情感。但与意境理论框架下的兴象不同,浪漫主义理论框架下的兴象不以意境营造作为其最后的归宿,而是指向人类情感的表现。当然,情感本身也是意境的一个重要因素,但与浪漫主义作品中的情感相比,却有着显隐之别。其次,浪漫主义理论框架下的物象往往也同时是一种比象。因为浪漫主义将自然看作是人类的象征,所以在浪漫主义作品之中,表现自然其实也就是表现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