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致君尧舜上
皇宫大内。
嘉靖背着手站在台阶上，日出的阳光洒满了整个紫禁城，嘉靖的身上也布满了阳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呼一吸之间，阳光仿佛渗进了嘉靖的身体。
微风轻拂，吹动着嘉靖披散着的头发，整个人极具出尘气质。
“父皇。”裕王和景王来到了嘉靖的身后，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嘉靖没回头只是开口说道：“吃饭了吗？”
“回父皇，儿臣吃过了。”两个人开口答应道。
“很好，再陪朕吃一点。”嘉靖转回身说道。
两个人不敢怠慢，连忙走了过去，很快吃的就送了上来，嘉靖坐了下来，喝了一口米粥之后，满意的点头说道：“你送来的厨子很不错，有心了。”
“是儿臣的本分。”景王低着头说道。
自从知道严嵩要倒台之后，景王稍稍颓丧了两天，然后就恢复过来了，现在整日里变着法的讨好嘉靖，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
裕王喝了一口粥，笑着赞叹道：“的确是好手艺，托了父皇的福，不然还喝不上。”
“那就多吃点。”嘉靖笑着说道。
“好，李公公，再给我来一碗。”裕王也笑着说道
一家人吃过了早饭，残羹冷炙被撤下去，嘉靖看了一眼走进来的李芳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如此急切。”
“启禀皇爷，严阁老在外面跪着。”李芳语气有些担心的说道。
“真真是老糊涂了，”嘉靖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亲自去一趟，把他给送回去，告诉他老实在家等着事情，会查清楚的。如果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没严世蕃好果子吃。”
“老奴这就去。”李芳答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儿子，嘉靖冷笑的说道：“觉得朕一点情意都不讲？严嵩跟着朕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不该如此对他？”
“儿臣不敢。”两个人恭恭敬敬的说道。
“身为帝王，有些事儿不能太讲情义，朕信任严嵩父子，把大明的江山交给他们，可他们呢？这么多年他们都做了什么？”嘉靖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不满说道。
“严嵩父子所作之事，可以说是罄竹难书。”裕王向前走了一步，躬身说道：“父皇此时严惩他们，乃大快人心之事，天下人皆会拍手称好，绝不会有人胡言乱语。”
嘉靖转头看着景王说道：“你也这么想？”
这个问题对景王来说很难，严嵩父子支持的是他，他如果跟着裕王一起说，某种程度上对不起严家父子，会让人觉得他不讲人情，刻薄寡恩。
如果他唱反调，很可能会触怒皇上。
咬了咬牙，景王向前走了一步，躬身说道：“父皇，儿臣以为时移世易，用人之事也是如此，父皇修仙之时，严嵩父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严嵩父子能够帮父皇治理国家，能够帮父皇敛财修仙，如今父皇修仙有成，他们父子便不合适了，自然要处置。”
“何况这么多年他们利用父皇的信任，擅用威福，打着父皇的名义做了很多他们自己的事，坏了父皇，坏了朝廷的名义，自然该收拾。”
“如果他们踏踏实实为父皇做事，一心为公，绝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嘉靖笑了，欣慰的拍了拍景王的肩膀说道：“你的确懂了一些，一朝天子一朝臣，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朕修仙有成，治国方式自然不同，堪比改朝换代，自然要换人。”
“儿臣受教。”两个人恭恭敬敬的答应道。
“你们知道为什么要一朝天子一朝臣吗？”嘉靖转过头看着两个人笑眯眯的问道。
“儿臣不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口道。
“因为新皇登基，他想做的事和他要做的事与老皇上是不一样的。”嘉靖沉声说道：“原本的老臣子都是跟着老皇上的，他们想做的事和做事的方法跟老皇上一样。”
“新皇上想要做事，自然要换跟自己想法一样的，把皇上留下那些人很难合用，自然就要换掉。”
“儿臣明白了。”两个人低下头说道。
“你们还要记住一点，”嘉靖语气之中带着嘲讽的说道：“皇上和臣子想做的事是不一样的，臣子想要中兴大明，皇帝也想要中兴大明，二者却不同。”
“同样是中兴大明，在臣子和皇帝眼中，差距巨大。”
“皇上觉得要有强大的军队，内库中要有银子，皇上可以一言而决天下事，朕既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臣子却觉得朝廷应该由臣子掌控，他们的理想是致君尧舜上，把皇上变成他们理想中的圣君仁君，至于皇上想的是什么，不重要。”
景王和裕王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两个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论调，心中震惊的同时，下意识的就想反驳。如果说这话的不是他们的老爹，他们都要开口呵斥了。
“拿严嵩来说，让他干什么他干什么，他赚来的钱也大部分进了朕的内库，为此得罪了不少人，你说他是忠臣吗？嘉靖盯着裕王说道。
“这，儿臣，”裕王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
“忠于皇上，皇上说什么就听什么，皇上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做臣子的不应该如此吗？不是君为臣纲吗？可这么做的人会称为什么？”
国家语气之中的嘲讽之味更浓了，他冷笑着说道：“会被称为皇帝鹰犬，会被成为阉狗，会被称为奸臣，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有了奸臣，那皇上呢？是不是就是昏君？”
“如果不是昏君，怎么会任用奸臣？可皇上任用的不过都是一些听话的臣子而已，怎么就是奸臣了？听皇上的话不是应该的吗？不是忠心耿耿的臣子要做的吗？”
嘉靖说到这里笑了，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说道：“懂了吗？这就是读书人的虚伪，是臣子的虚伪。你按他们的要求做，你就是好皇上，是仁君，因为他们要致君尧舜上。”
“你不按照他们说的做，任用一些听你话的臣子，那就是奸臣，那就是昏君，是你做了什么吗？不是，是你没听他们的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