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百次轮回
这是哪里？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张无机茫然地站着。
人潮汹涌，烈日当空，他所处的这个十字路口不时有马车飞驰而过，毫无阻碍地穿过他的身体，驶向远方。
看装饰，应该是某个凡人国度吧。
张无机心想。
随后，他的全部注意力，便被一个丫鬟搀扶着，缓步逛街的美妇人吸引，那女子腹部隆起，显然是有身孕在身。
哎哎哎？
张无机感觉自己神魂不由自主地朝着妇人飘过去，一头撞进了其小腹。
眼中一片漆黑，感觉自己似乎在某个柔软的腔体内，身体软弱无力，小脚蹬啊蹬，耳边依然有人们的交谈声传来。
“这孩子又在闹腾了。”
“小红，我想吃那个。”
这是妇人的声音。
“夫人，口味太重了，对身体不好。”
丫鬟劝到，然而劝了半天，见女主人没有放弃的意思，只好叹了口气，去买了。
不一会儿，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看来小红带着食物回来了。
“唔，真好吃。。。”
妇人发出满足的叹息。
然而下一刻，便传出丫鬟小红的惊叫声。
“夫人你怎么了，来人啊，来人啊！我家夫人晕倒了。”
剧痛传来，张无机忍不住按住了自己的脑袋。
“食物有毒，大人小孩怕是都保不住了。”
一个苍老沉稳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的是某个男子的怒吼。
“我与他们不共戴天，我要弹劾，我要上书！”
怒吼声就此远去，还有老者的悠悠叹息。
张无机就这么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这个鲜活而脆弱的生命生生逝去，小小的心脏在母胎中停止跳动，某种无法抗拒的量将生命的火焰从他体内剥离。
无边的困意袭来，他渐渐失去了意识。
接下来，贫农家的孩子，工匠家的孩子，商人家的孩子，等等等等，无一例外，都是在胎中夭折，这样的过程张无机不知体会了多少次。
从一开始的茫然，到中间的沉重，感受着生命的诞生与死亡，他的心中渐渐产生了一丝明悟。
造化剑经，掌控生灭。
这原本是太一剑宗造化剑经第二境极其高深地步才能完全掌握的可怕力量。
张无机的神魂在无穷无尽的轮回转世中，发生着奇异的变化，似乎代表生死的本源力量，正在无形中对他进行重塑，神妙无比。
随着次数的增加与时间的推移，张无机的意识越来越清晰。
生存。
毁灭。
不间断地轮回。
心中仿佛有仙人吟唱，将自己背的滚瓜乱熟的造化剑经一一诵读，每字每句都有了完全不一样的体会。
九十六！
九十七！
九十八！
九十九！
等到最后一次轮回的时候，张无机开口怒喝：“斩！”
夺目之极的剑气似乎从他眉心斩出，一剑将无边黑暗斩开，将这轮回斩破。
随后他的眼前一片光明，伴随着孩童轻笑，似乎穿越了无穷无尽的时空长河，直到最后一个恍神，就回到了这阴森森的林中空地。
茫然地看着怀中抱着的鬼婴，它的额头那轮满月，正一闪一闪微微发亮，似乎在进行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环顾四周，一片狼藉，与他失去神志前，似乎并无二致。
回头望去，万鬼一脉的夏安师弟依旧乖乖待在树上，朝着这边张望，脸上写满了担忧，那兽王宗女子依然驻足原地，不知是否是张无机的错觉，他总感觉女子脸上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
这个鬼娃娃，貌似神魂安宁了？
张无机捧着变得有些珠圆玉润的鬼婴，心中纳闷。
他伸手招了招，夏安费力地从树上跳下，归魂烛台又是一阵晃动，手忙脚乱地稳住后，小少年谨慎地走出林子，眼中带着一丝戒备，亦步亦趋地向着张无机走来。
“张师兄？”
夏安用略微带着不安的语气问道。
“快点过来，磨蹭什么呢？”
张无机没好气地说道，夏安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小跑过来，他可不想挨一记师兄的铁拳。
“你看看，这个鬼娃娃，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张无机将怀中的鬼婴递过去，问道。
夏安谨慎地接过来，双手轻轻捧着，上下打量，脸上惊诧的神色越来越明显，到最后甚至呆立当场，一动不动。
张无机轻轻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
“师师师......师兄，它它它的怨念正在逐渐消失，满月沸腾，这是要进入圆满境界的表现。”
夏安结结巴巴地说道，眼睛瞪的溜圆，甚至捧着鬼婴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苍天啊，要是师傅在这里，连一身鬼气都能激动的崩溃掉。”
“这是只差一线就有大道之姿的生灵啊。”
张无机静静地看着夏安，一言不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原地激动了半天，夏安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将鬼婴递过来，激动道：“无机师兄，快啊，趁机将这个娃娃收服，这可是修行的顶级助力！”
“我这里有本脉的收服鬼婴法门，稍等，让我找找。”
万鬼小师弟手伸到背后，过于匆忙，胡乱翻找一遍后没收获，索性将小书箱放在地上，埋头奋力寻找。
最后，终于从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连忙站起来递给张无机。
张无机接过来，一手捧着可爱的鬼婴，一手拿着师弟给的法门，心中无限感慨。
在魔宗待的久了，他总会反问自己。
到底什么是仙什么是魔？
他见过自诩正道的修士为了一株罕见的灵草杀尽方圆百里生灵，也见过被人喊打喊杀的魔道修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见过那些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大修们为了一条灵脉的划分而吵的面红耳赤，也见过资源匮乏的魔宗弟子互相扶持艰难度日。
人性往往禁不住考验。
但是他在魔宗，总有能够感受到温暖的时刻。
师傅也好，素素也好，认识不到半日的小安师弟也好。
像是第二个家。
看着眼巴巴的夏安，他的小脸上残留着激动，张无机轻笑出声，他将册子递了回去，又在后者呆滞的目光中，将变得洁白如玉的鬼婴也交给了他。
“这东西适合你们万鬼一脉。”
夏安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慌乱地拒绝道：“不行不行，这是师兄你的战利品，我家境贫寒修为浅薄，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采采草药，怎么可能......”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如蚊冉。
张无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师兄期待你得道的那一天。”
“我会在仙路的尽头等着你。”
言语中充斥着无穷自信，霸气十足。
夏安顿时涨红了脸，面露崇拜地看着这位地煞出身的师兄，为后者的言语所折服。
万鬼小师弟的眼神随即变得坚定起来，只是朝张无机鞠了一躬，就盘腿坐下，捧着鬼婴念念有词，开始施展师门秘法。
张无机静静地站在他身旁，心中想的，却是方才那看似一瞬，却体验了近百个轮回的奇妙经历。
似乎有些修仙路上的桎梏，莫名其妙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