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1958年,安·兰德在自家客厅开办了一系列非正式讲座,这本书是由这些讲座编辑而成的。那一年是《阿特拉斯耸耸肩》(Atlas Shrugged)出版的第二年,作为小说家,安·兰德的名声如日中天。
应“大家的热情要求”,她给大约20个朋友和熟人上了这门课。她讲课是即兴发挥,只有几条手写的笔记来注明要讲的话题。讲座一共12场,包括提问和讨论,每次讲座大约4个小时。
前来听课的学生分为两类:想要成为作家的年轻人,还有各行各业的小说读者。现在,这本书针对的读者群也是这两种类型。
第一类读者的目标明确而实际:想多了解写作中的问题和技巧。严格说来,第二类读者是消费者,我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们想要增加阅读的乐趣。我们想要从大师那里了解小说中有什么,这些东西从何而来,我们想要知道创作者如何写出我们喜欢(或讨厌)的故事。我们并不满足于了解一本书完成后的样子,我们想听一听安·兰德分析写作一本书时引发的快乐(或痛苦),听她解释这些效果是如何达成的。
安·兰德认为虚构作品有四大基本元素——主题、情节、人物塑造和风格,所以这些讲座也是围绕这几个主题来安排的,她重点强调的部分是情节和风格。
说到情节,安·兰德不仅指出了它的本质和结构,还指出了它与主题以及“情节主题”之间的重要关系,“情节主题”是安·兰德自创的一个重要概念。为了具体说明自己的理论,她分析了很多情节,其中一些是她为了这门课创作出来的,她解释了是什么造就了好情节,什么造就了不好的情节,还解释了用什么方法可以逐步提升、改善不好的情节。
这本书最精彩的部分是对风格的讨论,差不多占了半本书的篇幅。安·兰德逐句分析了数位作者作品的选文(其中有描述爱情、自然或纽约城的内容)。她把不同的作者放在一起,重写某些句子,指出了几种对立的文学风格的本质,在这一过程中展示了不同措辞对同一场景(和对读者)有什么不同的作用。提及的作者有维克多·雨果、辛克莱·刘易斯、托马斯·沃尔夫、米基·斯皮兰,也有安·兰德本人。她重写了自己的句子,让大家惊讶地发现,看似微小的变化也能够改变原来的艺术效果,甚至形成完全相反的艺术效果。
这本书还有其他精彩的话题,此处我只能点到为止。安·兰德解释了如何为潜意识做储备,从而创造出作者的“灵感”。写东西的时候,感觉堵住了,用安·兰德的话说就是遇到了“辗转”的状态,该怎么办?她也给出了解释。她讨论了戏剧和情节剧的区别,怎样才能塑造有识别度的人物,怎样刻画人物才能深刻,“告诉类型”的作者和“展示类型”的作者有什么区别,善意的幽默与恶意的幽默的本质,作为作者应该如何处理(作为读者应该如何评价)幻想、悲剧、倒叙、阐述、俚语、比喻等等。
安·兰德非常善于从哲学角度发现问题。虽然这门课程聚焦于文学原则,但也指出了相关的最深层次的哲学问题。比如,思维和肉体的问题、自由意志决定论的争论、应该主张理智还是主张信仰等,这些都是抽象的问题,但它们实际上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虚构作品的作者,决定了作者对事件的选择、人物刻画的方式,甚至是遣词造句。对哲学不了解的读者可能会对此感到惊讶。
安·兰德的美学作品《浪漫主义宣言》(The Romantic Manifesto),也部分源于这次讲座。但是,《浪漫主义宣言》主要是谈论整体的艺术,与这本书内容上几乎没有重合之处。而这本书恰恰是客观主义美学的延伸之作,是《浪漫主义宣言》的珍贵补充。这本书的大部分内容是独一无二的,是在安·兰德的其他作品中找不到的。
托雷·伯格曼的编辑工作非常出色。我交给他的这份工作极为困难:向我们忠实地展现安·兰德的风格——观点和措辞不能变,不能别扭、不能有重复、不能有含混之处、不能有即兴演讲中的语法漏洞。伯格曼先生极为出色地完成了这项工作。我本人核对了终稿的每一句话。偶尔,我会发现句子中不必要的删减造成了语义的细微差别(这些地方已经补充上了)。但是,伯格曼先生没有遗漏、夸大或误读安·兰德的观点,即便是那种最微不足道的情况也没有。伯格曼先生在讲稿的基础上,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将口语转换为书面语,准确无误地再现安·兰德的观点和语言。我相信,这是唯一能让安·兰德本人满意的出版稿。
如果有人想核实伯格曼先生的编辑工作是否准确,可以对照安·兰德讲座的录音磁带,这份磁带可以在位于新米尔福德西街143号的第二次文艺复兴图书公司查到,公司的邮编是06776。
讲座过了数十年后,我第一次读到这份手稿,惊讶地发现,其中很多内容我已经忘记了。我本想怀旧地过一遍熟悉的材料,但发现自己不断被安·兰德独特的洞见和生动的解说吸引。文章的语言和激情不断让我想起安·兰德本人不可模仿的个性,我深为感动。
现在,你也可以感受到在安·兰德的客厅里听讲座的快乐。你不能像我当年那样向她提问,但是,你可以从她的答案中汲取养分。
如果你不了解安·兰德的客观主义哲学,她的一些观点可能会让你非常惊讶。但是,我确信,你绝对不会感到无聊。我认为你会因为阅读这本书而受益。
如果你认同安·兰德的哲学,阅读这本书就是享受。
伦纳德·培可夫①
加利福尼亚州,欧文市
1998年9月
脚注
①伦纳德·培可夫(Leonard Peikoff,1933—),加拿大裔美国哲学家,是安·兰德的亲密伙伴。——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