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望帝啼鹃
午夜，十一点四十七分。
此时的九龙沟寨，夜色漆黑如墨，不见一丝星光，裹带冰冷雨水的狂风呼啸着，将木质的窗户吹的啪嗒啪嗒作响，像是被风吹动的纸张一样。
周莹望着窗外如梭般细密连绵的箭雨，无情肆虐着街道，一手抵在满是水汽的玻璃窗上，纤细如玉般的手指划出几道水痕。
“哥哥怎么还没回来？明明约好，傍晚的时候会到家的啊……”
她低垂着满是悲伤与不安的眼眸，喃喃自语着，话语虽然像是在责怪，但实则满是担心。
周易说傍晚会回家，那就一定不会失约，除非……他遇上了什么事，让他不能准时回家，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耽搁太久，之前他也曾晚回过，但那最多一个时辰。
可在今晚，周易足足晚了五个时辰都还没有回来！
周莹无数次都想夺门而出，出去找哥哥，但想到自己大病初愈，体力不佳，外面又很危险，又屡屡打消这个念头。
况且，她也担心自己出门没多久，周易就回来了，他们会因此错过，然后又害的周易担心，火急火燎的出门寻她。
虽然这种概率很小，但万一发生了呢？周莹不想再让哥哥为自己操心了，因为她已经让哥哥足够操心。
“哥哥……”
望着窗外下了三个时辰，却依旧磅礴盛大的雨势，周莹微微握紧了手，最终还是决定出门寻找哥哥！
哥哥这么久没回来，实在太过异常，她若不出门去寻，恐怕今晚都在不安与担忧中渡过了。
与其那样，不如先去哥哥工作的地方，问一问哥哥他们的队伍回来没有。
于是乎，脸蛋苍白如纸，仿若风一吹就倒的小女孩周莹，拿起一柄雨伞，夺门而出，毅然步入雨幕之中。
雨很大，风也是，各条街道空空如也，只有零星的店铺亮着灯光，进出的人群要么是些看起来凶恶、猥琐的大汉，要么就是些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妓女。
每当经过这些店铺，或是前边有人要和她擦肩而过时，周莹都会将小小个的自己埋进雨伞中，免得被谁注意到。
好在，这场雨太大了，淡淡的白雾配合着无光的夜，视线可及度大概只有方圆三四米的样子，而且还看不太真切，只能看出对方是不是个人，体型是高矮，还是胖瘦。
周莹就这样七扭八拐的穿过好几条街，有惊无险地走了二十来分钟，从边角的住宅区来到中心区域的血龙镖局，途中衣服被淋湿大半，鞋子与裤脚则完全湿透，每次迈步踩下时，都像是踩在一滩能挤出水的烂泥中一样。
而当她来到血龙镖局门口，刚想走入时，看门的两个保镖，各伸一手，交叉着将她拦下，沉声问道：“来干嘛的？这可不是你这种小屁孩来的地方！”
周莹似被这两个凶神恶煞、语气也凶巴巴的男人吓到了，娇小的身体抖了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答道：我、我来找我哥哥……我哥哥是……周易。”
“周易？”
两名男子对视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看向身后——他们看向的地方，并非是大堂，而是大堂的更深处，也就是大楼背面。
“对！”
周莹赶忙点头，怯生生问道：“哥哥们知道……我的哥哥在哪吗？他回来了吗？他已经好久……没回家了。”
“他……”
一名男子刚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时，另一名男子干脆说道：“死了，尸体就在楼后面，去认领一下吧，不然明天就会被丢到乱葬岗去了。”
“……什、什么？”
周莹似乎是没能理解看门男子的话，怔然了一小会后，强撑着笑容，语气颤抖道：“我、我哥哥，应、应该还没回来吧？他应、应该是、是因为雨、雨下的太大，找了个地方过、过夜了吧？”
即便她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装作懵懂无知，可她终究只是个小女孩，是不懂得掩饰情绪，伤心了就会流泪，眼睛和嘴唇都会弯下的小女孩。
她的唇角在不断颤抖着，这是因为既想要努力强撑着微笑，又忍不住要嚎啕大哭。
而她那双澄净无瑕的眼眸，终究是流淌出了泪水，泪水是那么炽热，和这场寒冷彻骨的大雨，泾渭分明。
“去这栋楼后面吧，他就在那，不管你再怎么不想承认，周易都死了，他被从顶楼扔下来，摔成一摊烂泥了！”
“好啦，别说的那么狠，人家跟你又没仇，好歹有点怜悯心吧？”
“呵，怜悯？那玩意有什么用，我看你是看上人家了吧？”
周莹听着两人的交谈，咬紧颤抖发白的嘴唇，猛地转身跑走，一直撑着的伞，从她手中脱离，她在雨幕中竭尽全力地奔跑着，不顾滂沱大雨将她一瞬淋湿，也不顾踩在积深的水洼中，身体重心失衡，向前狠狠摔倒，膝盖、手肘擦伤。
跌倒了，她就站起来，继续跑，直到跑血龙镖局大楼后方，从泥泞之中，看到那个静静躺在那，浸染出一片血泊的少年。
“哥哥！！！”
这一刻，望帝啼鹃。哀鸣响彻雨夜，凄厉至极。
这声哀鸣，也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譬如血龙镖局最顶层一间冒着暖黄灯光的房间，有人挑开了窗户，两手搭在窗台，向下望着，嘴角勾起笑意。
他看着那个柔弱到仿佛被风一吹就倒的小女孩，飞扑到浸染在血泊之中的少年身上，发出哀鸣，不禁感慨：“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阿红，你的性格太糟糕了，明明是你杀掉人家的亲人，却还在这感慨。”
这时，一个身着开叉红裙的妖娆女人走到血红身旁，她俯视着下方，抱在一起的兄妹，眼底浮现出一丝恍惚，而后便是……讥笑。
“不听话的野狗，还试图咬人，当然得杀咯。”
血红耸了耸肩，侧头望向身旁这位，红发如瀑，肌肤胜血般白皙剔透，穿着一身V型低领开叉红裙，身材前凸后翘，无比火辣的女人，调笑道：
“怎么，让你想起你死去的哥哥了吗？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