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局

南湾一期海军医院，病房。

病床上的老人和站在病床前的男人对视。

老人的目光里带着笑意，满是温和与探寻，而男人却突然变得形容枯槁，神色黯然。

正值青年的人，看上去居然像一瞬间老了几岁。

“爸……我来看您了。”过了许久，邓震华才低声说。

真是迷茫啊……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来向您寻求一点慰藉。

“震华，怎么了？”“工作上遇到了一些难以言说的问题……想来找您聊天散散心。”邓震华说。

这件事……与我们的信仰背道而驰。它深深地折磨着我，甚至让我连对您说出实情的勇气都没有。

“来，震华，陪爸下盘棋。”邓寰昌也没深究，而是把棋盘上的棋子按顺序摆开。

虽然疑虑，但邓震华还是把附近的椅子搬到病床前，坐下。

邓寰昌当顶炮开局，邓震华走马防守，棋局正式开始。

没下多久，邓寰昌就用一个极度出乎人意料的方式，用单炮换掉了邓震华的车。

胜负渐分。

邓寰昌不断分散邓震华的进攻力度，布下一个又一个陷阱，不断施加压力，强有力地诱杀或者换掉邓震华的棋子，在邓震华收敛进攻转而摆出防御架势时又不断高力度袭扰，到了后期，邓震华的棋子只剩将、单炮、双相双士和一对马，而邓寰昌不仅没有多少损失，还有一个车自始至终没挪过地方。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我还是看不透爸的棋。”邓震华苦笑着投子认输。

“都说下棋走一步看三步，然而……当你面对一个高手，你无法判断他下一步要怎么走。”邓寰昌突然严肃地说。

“同样……无法知晓未来走向的我们，也无从评判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对或是错。”

“因困于抉择，故迷茫无措……儿子，你现在正经历着非常重要的抉择吧？”

邓震华闻言悚然。

父亲……难道猜到了自己想做什么？

“儿子……遵从内心的声音，做出你的选择吧。”

“我明白了……爸，跟单位上请的假快到时间了，我先走了，您自己在这多注意身体。”

邓震华起身，快步走出了父亲的病房，回身把房门关上，走进楼梯间的防火门。

他长出一口气。

谢谢您……爸。

您说的已经够多了。

寥寥几句，说尽千言万语。

谢谢您的安慰和鼓励……而接下来，就是准备工作了。

邓震华并未拐向通往荧海岛的跨海大桥，而是驾车向南湾市郊外驶去。

他足请了四小时的假，时间足够。

越野车在一家别墅前面停下。

邓震华下车，长吁一口气，舒缓自己略显僵硬的表情，整整军装的衣衫，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脸色不耐烦地打开门，看到邓震华的脸，那副不耐烦的表情僵住了。

“小邓？你怎么……”“真是好久不见啊……老朋友。”邓震华对男人微笑了一下。

“来来来，进屋说进屋说！”男人爽朗的大笑起来。“媳妇，给震华倒杯好酒！”“……不用麻烦了，我不过是跟单位请假，去医院看看爸，顺便来看看老朋友。”

“哦哦哦，理解理解……那咱就以茶代酒，好好叙叙旧！”男人坐在沙发上，撸起袖子泡茶。

“我说你，我们这些老同学老朋友给你发信息你有时候都不回，是因为平时工作很忙？”“从海军转过来之后工作清闲了不少，恶心的是越干越郁闷，越干越憋屈。”

“哎，有点好奇，啥工作能把我们8853艇上的头号乐天派修理成这衰样？”

“天机不可泄露。”邓震华靠在沙发背上。

“哦哦，抱歉。”

“对了，你在几年前地外大开荒时期低价收的那些铁陨石还存着吗？”

“那可不，货运飞船从月球和地月拉格朗日带漂浮的碎片里找来的，量大成色好！”男人嘿嘿直乐。“那些花几万十几万买块陨石的阔爷们肯定想不到有今天！”

“那就好……我需要从你这买几块，送人用。”

“这礼物虽然价格大跌，但还是不便宜，你小子，要送给谁家姑娘啊？”男人一脸坏笑地瞥了邓震华一眼。

“别瞎说，这是要送给部队里一位前辈的。”“哪位大能前辈折服了咱们邓乐天啊？”

“德高望重，说是我的老师也不为过。那位老人家没几天日子就要走了，他一辈子都在替人类往太空里看，这个来自太空的临别礼物想来会很合适。”邓震华看向远处的天空。“哦，这样啊，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个尊师重道之人。那，我去拿东西，你把钱转给我就行。”男人的语气也严肃起来。

“一路走好，记得常来啊！”男人把邓震华送出门外。

“过不了多久，那边的工作结束之后我就能闲下来了，到时候一定找你好好喝一顿酒。”

邓震华抱着两个精心包裹的礼盒钻进车里。

他发动汽车，从后视镜里看见男人还在对他挥手。

邓震华笑了笑，打开车窗，伸出手，也对着男人挥了挥。之后，他摇下车窗，越野车加速，驶向远处的跨海大桥入口。

棋盘和棋子都布好了，就等棋手落子。

现在，为了人类的未来，下一盘大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