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凶变

波士顿……又在下暴雨。

窗外雷声隆隆，大颗的雨点打在阳台的金属遮雨棚上哗哗作响。

拉起窗帘的屋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就是屋内灵位前的蜡烛。

蜡烛微小的火苗在牌位前的烛台上轻柔无力地摇曳，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一样。

火苗明亮的光把附近一小片地方的物品染上了温暖的橙色，跃动的光影也仿佛给灵位上面的照片带来了一丝虚假的活气。

东城助闭着眼跪坐在灵位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父亲东城大和、母亲水户麻衣的黑白照片下拜。

本来……对那天的记忆已经模糊，只剩下漫天血色的晚霞，船坞中“津市丸”残破的船体，遇难者家属们的歇斯底里，他们崩溃、绝望、痛不欲生的表情。

还有……它……

那令人憎恨恐惧到无以复加、世上至凶至暴的恶魔。

哥斯拉。

而昨天，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父亲带着他一同登上了津市丸，一同在东京湾内遭遇了哥斯拉。

父亲把他放进了一个带水密门的胶囊型逃生舱内，用气垫固定好他的颈部和四肢，并且把逃生舱的钢制紧固扣扣在了救生艇上。

之后，津市丸就被哥斯拉的长尾拖入了波涛汹涌的东京湾。

小小的东城助徒劳的抓挠着包裹自己的气垫，对着进入驾驶舱的父亲大哭大喊。

在救生艇被甩入海中的前一刻，他看到了驾驶舱内拿着全家福的父亲。

看到了……那张无声地泪流满面的、青年的脸。

之后，救生艇被一股巨力甩入海水，东城助眼前黑了下来。

梦醒后，这件事情的细节变得鲜明了起来。

津市丸是右侧船舷触底沉没，驾驶舱保存较为完好。

把自己捆在驾驶位上的父亲，死不瞑目，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紧紧攥着手里那张被海水泡烂的全家福。

津市丸号断裂船体两侧的巨大裂缝，长度大概在五十米以上，龙骨断裂，一侧减摇翼消失不见，恐怖的裂缝几乎横贯整条水线。

此次海难遇难者的遗体由东京博善株式会社名下的丧葬公司火化。

母亲在6月17日疯了，次日离家出走，在25日，她的尸体被人在海边发现。

这些尘封已久的往事和细节，如今再度想起，如同窒息般痛苦。

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对哥斯拉的憎恨，对现状的无力与悲哀。

祭拜完父亲，东城助起身收拾好蒲团，将父亲牌位前的蜡滴清理干净，东城助抬手打开灯，走进卧室，在办公桌前的笔记本电脑前坐下。

打开电脑，进入地球保卫部队的内部软件，连接至美国地理局提供的世界地震信息。

最近，日本那边的地壳运动越来越频繁，一些本来地震频率相对较低的地方也开始频繁发生有感地震，有些地方甚至连续地震一周。

而地震频率最高的，居然是以前建有一座生物研究所的藻岩山。

这可能是新的终焉泰坦出现前的预兆。

此事引起了世界各国的广泛关注，但是日本的反应极度诡异。

一向擅长装傻卖惨的日本政府居然强硬拒绝了国外的一切人道援助，就连驻日美军返回基地都需要航空自卫队的战机跟踪。

似乎是察觉了这里面有问题，地球保卫部队的高层下令各部门持续关注日本的地震和异常磁场现象，发现情况不对立刻上报。

但是除了频繁地震和气候紊乱，一直以来日本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异常，地球保卫组织对气候的监管也放松了，各国纷纷把更多资源投在新式武器和防核掩体上。

东城助甚至有种日本快沉入海底的感觉。

算了……不想这些。

东城助开始将各种资料归类制表，上传今日地震波形图表后，他叹了口气，伸手关闭电脑。

他刚想起来接杯水喝，桌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是加藤惠的电话。

“你好，加藤小姐，请问有什么事？”

“东城君……电磁探测到了日本藻岩山地带有异常！”

“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否简单说明一下？”

“具体情况我不知道……是上面发现的！“M-0”号终焉泰坦……基多拉的电磁波形……出现在了藻岩山！而且……根据下发的波形来看……它……它在……活动！”加藤惠的声音明显地颤抖，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感受到她的恐惧。

如同晴天霹雳，东城助浑身一震。一阵恶寒和恐惧不禁涌上心头。

基多拉的大脑不是和身体分开封存了吗？

这种情况下……身为生物体……怎么可能还有活性？

更难以置信的是……基多拉居然还在移动！

难道……这如神般可怖的巨兽居然复活了！？

“对策呢？日本政府的说法出来没有？”

“日本航空自卫队已经倾巢而出，几百架各种战机正在前往辐射区内调查，地球保卫部队的安格尔号战列舰正在前往事发地附近海域，但是可能来不及了！”

“麻烦加藤小姐和这个部门的人员等我一下，我到总部后立刻组织会议！”

东城助挂断电话，套上他的外衣和雨衣，把电脑装进背包里，立刻出门，锁门后，冲进了屋外的倾盆大雨里。

海潮般的恐惧和绝望将东城助淹没，他在波士顿喧闹的大街上全速奔跑，过往的行人纷纷侧目。

东城助简直想哭，想歇斯底里地大吼，想告诉这些无知的人们快跑，因为一头足以灭世的巨兽已然复活于世。

但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事于补。

不知何时，事情已经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人类，彻底被基多拉玩弄于股掌之间。

人类自大地以为杀死了怪物，巨兽却嘲讽着他们的无知与贪婪，把自己隐藏于世界之外，在黑暗中磨砺爪牙。

抓住最好的时机，它破开藏身的大地，再度坐上餐桌，将一切吞噬殆尽。

基多拉，这头神秘莫测的终焉泰坦……

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啊，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活着！

或许……真的可以将祂称为……

真正的神明！

而被神明盯上的蝼蚁……

就只有等待灭顶之灾吗？

……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