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恶魔之死

东城助呆呆的跪坐在航母的甲板上，看着女孩无力的身躯，在南极零下几十度寒风之中已然冻结的血泊。

几个抬着担架的美国水兵从航母上一扇通往甲板的舱门跑出，顶着大风跌跌撞撞地向他们的方向跑来。

不难猜到，他们救伊藤稚子是为了什么。

她脑子里有太多关于基多拉和终焉泰坦的情报，这么死了对某些人来说实在可惜。

为了得到这些知识，握住称霸世界的钥匙，美国政府会对她做什么？

而美国绞尽脑汁将她脑中的知识一点点挖出来之后，作为犯下世界毁灭罪行、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罪犯，她面临的只可能是死刑或者终生监禁。

伊藤稚子曾想过要利用基多拉的力量，毁掉这个世界的黑暗面，创建一个再也没有纷争、痛苦、隔阂与黑暗的新世界，但她到现在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局中稍微重要的棋子而已。

在这颗被利益驱使的星球上，从来都没有人在乎一个用废的棋子。

根本没人关心她内心的想法，没人去帮助她引导她，更没人在她陷入黑暗时来救她。

在她垂死之时，她想要救赎的世界，居然将她摆上了世界暗面的餐桌，将她的剩余价值瓜分殆尽。

东城助又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她精神失常自杀之后被别的研究员光明正大套用的论文和科研成果，又被居心不良之人大肆造谣，纵使她已然离世也不得安宁。

她耗尽毕生心血的研究成果，也不过是别人嘴里的一碟菜而已。就像被这世界的黑暗面杀鸡取卵之后无情吞噬消化的所有人。

有光的地方，就有如墨的黑夜，黑夜让人类文明之中的微光闪耀，让美好的东西变得弥足珍贵，但闪耀的也只不过是那几星如草芥般的细微光芒而已。

人类文明的车轮一直在快速地向前行驶，车速渐快，车厢越来越高大靓丽，充满力量与令人心醉的磅礴与美丽。人们在车上高歌，唱诵着自己的成就与世界的美丽。

而在那层美丽之下，被人遗忘的车轮下，是散发着腐臭的尸山血海，无数被车轮无情碾碎的骸骨。

即使在终焉泰坦来袭，人类文明濒临毁灭之时，也没人能停止这悲哀、永恒的牺牲轮回。

甚至是来自第四维度，拥有神一般力量，足以摧毁整个星系的基多拉，也败在了蝼蚁的贪婪与狡诈之下。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东城助的思绪被一阵尖厉可怖的嘶吼打断，身边的伊藤稚子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滩红色的血冰。

他被那声音深深震撼，不由得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基多拉庞大的身躯在四维空间破碎、自身维度突然跌落到三维之后，它似乎突然失去了那可怖的重力场和空间操控能力，自身机能也似乎受到了重创，也无法挥洒毁天灭地的雷霆，而它要直面的是在那突然出现的蓝色光芒加持下、处在几乎暴走状态的哥斯拉。

原来，神失去了华丽的外皮，也与蝼蚁毫无分别。

哥斯拉则用沉默应对基多拉恐惧狂躁的嘶吼，身上的电流亮度一次次暴涨，越来越刺眼，最终让人无法直视。

东城助被那刺目的亮光逼得扭过头去，紧紧闭上双眼。

电光渐渐转化成了刺目的红色，闭着眼睛也感觉强烈的光芒刺透眼皮照射眼球，东城助不禁捂住了眼睛。

距离目标几公里也清晰可闻的“嘶啦”声不绝于耳，空气中的每一个电子似乎都在狂暴的跃动。

东城助只听到哥斯拉发出一声嘶吼。

短暂的沉寂。

随着一声巨大到无以言表的爆炸声，东城助的耳朵突然一阵嗡鸣，之后突然一痛，他感觉有一股纤细、温热的液体从耳中淌下，之后，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身下的甲板突然剧烈的震动，东城助几乎被甩出去，他死死抓住旁边的舰载机固定挂钩才幸免于难。

十几分钟后，有人抓住了他的衣袖，正在把他从甲板上拉起来。

东城助勉强睁开因为强光流泪的眼睛，眨动着试图看清那人的脸。

那人架着他回到航母的驾驶舱之中，把他按在一张座椅上，东城助坐了一会，眼前的景象才由模糊变得清晰。

舱内所有活着的人，都在高举着双手挥舞，不少人热泪盈眶。

看他们的嘴型，所有人都在笑，加藤惠双手捂着嘴，微笑着泪流满面，有个躺在旁边担架上、日本水兵模样的男人还疯子一般、满脸狂笑、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到底怎么回事？”东城助试探着大喊。

但是由于耳膜破裂，他听不见任何声音。自己的声音也不知为何走了样，扭曲得不成人声。

加藤惠闻声转过头来，也兴奋地对着他大喊了几句，东城助对她摇摇头，指指自己的耳朵，表示什么都听不见。

于是加藤惠在他坐着的椅子面前蹲下，示意东城助看她的手。

“哥斯拉最终杀死了王者基多拉，地球得救了！”她兴奋地用手语比划。

劫后重生的感觉和巨大的安心感击中了东城助，他长吁一口气，不禁露出了笑容。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话说加藤小姐是怎么学会手语的？以前不知道呢。”他也用手语问加藤惠。

“之前我们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稚子教我的。”加藤惠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又有点淡淡的悲伤。

“她一直很孤独，没有人愿意和她交流，我们不在的时候她只能对着镜子，用手语和自己说话。”

东城助一怔，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又想起了母亲还活着的那些日日夜夜。

母亲在家中抱着父亲的遗像哭泣、疯狂地大笑，笑着笑着泪流满面，继续疯癫地哭哭笑笑，时而搂着遗像跳着一个人的双人舞，仿佛父亲现在依然活着，她像往常一样和父亲共同舞蹈……

而现在，被世界黑暗面吞噬的，他们的亲人和朋友，都不存活于世或者即将离去了。

而灾难后，仍活着的人回忆起他们，空留不平与无法散去的惆怅。他们心中永远打下了一个结，而这个结，是无人能解的死结。

而他们却要带着对亡者的哀思与愧疚继续前行，从终焉泰坦的阴影下，保护在他们心头打出死结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