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远方的救助月信花主（二）

火光妖娆地舔舐着雕龙刻凤的青铜烛台，整个庆神殿却如同瞬间化作了冰洞寒窑，门外的光线被遮挡，朦朦胧胧地勾勒出一个挺拔的身形。

白衣金袖华沙罗罩，繁星腰锦雪晶玉坠，那俊雅若仙的公子缓步走进来，一头乌顺的长发过腋，仅用一支海星状的珠玉束住了最上层的头发，右侧的流海极长，遮住了他一边的眼睛，却怎么也遮不住那闪烁着的悠悠光亮。

他微微昂首，似乎很乐得被众人关注，就像那关注理所当然地归他所有般自然，突然，他抬手直指女皇宝座，一枚绽放着蓝色光芒的宝石戒指再次震惊了整座大殿。

那蓝绝对远甚于众人所见过得任何一种颜色，比冥光要单纯，比水色更深刻，别于天空大海世间万物……那颜色，就像心底的某种悸动，强烈却又无法触及。

“明姬，好久不见。”他仅用一只眼睛看她，那目光却似乎包含了浩瀚宇宙中所有躁动的希望。

他叫她明姬而非女皇，并非原于两人间身份伯仲，只因他在乎的根本不是那些虚无的头衔，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从来如此。

“放肆……”虽察觉到此人绝非普通使节，但作为巫壹台主掌礼仪伦教的法长，年迈的巫女娜撒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

值守在大殿里面的士兵互望一眼，不知该不该将这个直呼女皇名字的大胆狂徒拿下，欧迪本来站在大殿门外等候，见那个牙齿都快掉光了的老太太竟敢恩将仇报对他的主子不敬，气得他推开守卫硬闯进了大殿。

看到那个怒气冲冲地少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敢血拼的虎样子，大殿中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艾尼慧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水芙，希望能够得到明确的指示。

“是啊~”女皇疲倦地依靠在扶手上揉了揉眉心，成功地转移了众人的视线，后面的话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却带给了在场的众人前所未有的震撼“风华，十年，真是个漫长的数字呢……”风华？月信花主家最杰出的代表，那个十三岁继位，二十三岁将希克斯桦推至高峰，成为众国之首的英年帝王？

他该是怎样可怕的一种存在……如果没有见到本人，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强大的一国之君，竟然会浑身都散发着清冷淡薄的温柔气息，就像个不谙世事的修仙之人，他就那样优雅地，轻柔地微笑着，面对曾经最强的敌人，和最爱的女人。

不，应该说是会永远爱着的女人。

自从十岁开始跟随父皇出使各国，他就立志万事都要做到最好，当时的风华王子并没有野心勃勃妄想吞并天下，甚至曾无比向往凤阳岛的垂钓生活，可他无法忽视父皇热切期盼的眼神，更无法忘记自己是被精心栽培出的栋梁之才，是要继承帝业并将之发扬光大的一国君主，所以他才一直严苛地要求自己。

直到十二岁那年，他在暗访吉格尔桑华的时候偶然遇见了明姬，遇到了那个被万千子民深爱却又痛恨着的长公主。从那时起他才真正决定，一定要和这个女子一起，坐拥天下。

那时年仅十二岁的风华就能读懂明姬眼中的迷茫和无助，那么忧伤，楚楚可怜，无论是看到他时惊喜的笑脸还是在听到多泉呼唤时紧张害怕的神情，都紧紧牵动着他的心，所以在听到海修挑起战乱并宣称会将只有十岁的明姬作为战利品时，他第一次低声下气地恳求了父皇，恳求那个在他眼中无所不能的冷面男子援助这个困乱的国家，并表明心意，他长大后必将迎娶这帝国的女皇，一统天下。

意料之外的是父皇竟然一口答应了，只不过，按照他的规则，父与子之间也不能轻易地达成某种协议，若是没有等价的交换，他是断然不肯帮忙的。

从那之后，他的生活也改变了，变得更加严谨，更加枯燥，唯一支撑着他不能倒下去的信念便是能够再见到明姬，于是他顺利地登上了皇位，顺利地实施着一系列他设想好的完美计划，也许过不了多久，他还能顺利地迎娶佳人，顺利地称霸了天下。

“你受苦了……”风华肆无忌惮地打量她，那个高坐在金色光环里的苍白女子。

明姬紧闭着双眼，嘴角若有似无地上扬，就像被埋葬在金珠银宝，锦绣绸缎中的傀儡娃娃，奢侈糜烂，鬼气森森。

“为了我的国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更何况……一切灾难都是因我而起。”明姬苦涩地笑着，强忍着阵阵头昏睁开眼睛，她看到了那枚戒指，依旧灿烂着的宝石蓝戒。

惊天的巨响就发生在这个时侯，很快，天空中乌云密集，闪电犀利地划破云层，振奋人心的雷声源源不断，是要，下雨了么……

年轻的女皇异常激动，她提起繁重的裙摆冲下高台，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奔向敞开的殿门。

她从未见过雨，只偶尔从几个服侍她的侍女口中听说过，雨是千变万化的，落在人的身上非常凉爽，能够湿润人们的头发，浇灭人们心中邪恶的火焰。

她真的很想看看雨，哪怕将她淋湿，哪怕将她心中所有善的，恶的火焰全部熄灭，她也想情愿！可是幸福的时刻总是这么短暂，闪电渐渐变少，雷声越来越小，乌云就要散去了，明姬呆楞地看着门外，长久无语。

蓦地，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抢先一步抱她入怀，不理会殿中各位文臣武将杀人的目光，风华心疼地搂紧怀中女子，怎么会？她的气息好微薄，身体，这么瘦弱……

“还是不行吗？”明姬眼神茫然，那是万念俱灰后残存的信念“不甘心，好不甘心呢……连血祭都还不回神的一丝眷顾。”“血祭！”风华惊瞪起双眼，虽然不信奉神，也从不关心法术发面的知识，但要为将来做打算他还是不得不了解其它国家的人文历史，更何况，是明姬所在的凯瑞纳帝国“为了求雨，你连命都不要了么？”“我不会死，我也不能死，死对于我来说……太过奢侈了……”明姬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随之弯成两道好看的月牙“你应该有听说，我是被诅咒成为这国家的祸颜，如果死去，齐天法咒就会令整个吉格尔桑华天塌地陷，万劫不复。”怎么会没有听说，如今连街头巷尾嬉闹地小孩都能倒背如流的咒文，那么深爱她的风华有怎么会不知晓？

可究竟要他怎么做呢？纵使他才智超群决策千里，也改变不了天地，突破不了那崇尚神力的种族，空前绝后的诅咒力量啊！

明姬猛然咳出一口血，殷红的液体顺着嘴角滑入风华的手背，触目惊心地一路蔓延，蓝戒散发出淡淡的溟光，开始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