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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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可疑的林家钢铁厂

“如果不是我带他们去罗河。如果不是我贪生怕死地躲起来,他们也不会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过错。”郑钧礼低下头,双手捂面,轻声抽泣。

他的嘴唇苍白,每每抽泣一下,胸前伤口便更刺痛一分。

江不晚哀声道:“你静心养病,这次若不是有胸骨挡住了你的刀,你现在便不在人世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何苦为难自己?”

江不晚俯身上前,将郑钧礼拥入怀中。

“那花是妖物,你奈何不了它,所以无论你躲不躲起来,他们死去的结果都不会改变。而你和杨明洞能活着,也并不是因为你们贪生怕死地躲到了壕沟里,而是因为你们心中本无杀念,所以吸引不了那朵念花。”江不晚同郑钧礼说着。

“不,如果我当初能多救几个人进壕沟,而不是在那里不敢动弹,一切都会不一样。”那天的事情是郑钧礼的心结,无法开解。

“钧礼。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们不可能事事都在掌握之中。”江不晚如今有些明白郑钧礼为何会陷入魔障之中了。他的道德底线太高,又曾一次又一次地创造出奇迹,保下了他们一个班队的人。所以当奇迹破灭、泡沫飘散之时,他根本就无法接受那强烈的落差。

他的病结,就在于近看尸山血海,明晓人死不能复生之后产生的无力感。

“他们只要心中有杀念,无论躲在哪里,都会被念花杀死。你阻止不了。所以,这不是你的过错。”感受不到杀念的念花,应都会像之前那样,萎缩成正常大小。

江不晚轻声安慰郑钧礼。

郑钧礼沙哑,他伏在江不晚肩头,回抱住江不晚,眼中泪如断珠。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安抚完郑钧礼之后,江不晚便又去见了卓菲白一面。

江不晚把郑钧礼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卓菲白说了一遍。

上回卓菲白曾让她找到郑钧礼的病结所在,如今他们已然将病结找到,卓菲白应该就有办法医治郑钧礼了吧。

“郑钧礼这个病要吃什么药?还是要进行什么脱敏疗法?”江不晚问卓菲白道。

“你还知道脱敏疗法?”卓菲白揶揄一笑。

江不晚抿了抿唇,眸光暗淡,并不应答卓菲白的讽刺挖苦。

“确实可以用脱敏疗法。”卓菲白正色,不再跟江不晚开玩笑。“郑钧礼发病是因为对某些事情感到无能为力,如果用脱敏疗法,那就让他多面对那些能给他造成无助感的事情呗。”

“比如?”江不晚总不能在郑钧礼面前杀人,让他锻炼脱敏吧?旁人何其无辜?

“不需要比如,更不需要特地去安排。”卓菲白轻笑。“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郑钧礼到底不是超人,不可能什么事都有办法顺利解决,生活有的是打击给他。”

江不晚闻言沉默。

卓菲白以后真的要去当心理医生吗?

“在他受到打击的时候,最好有亲人朋友陪在他身边,让他明白,有事情解决不了并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而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普通日常。”卓菲白又道。

“我明白了。”江不晚回道。

卓菲白看江不晚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脸色一变。

“江不晚,你不想回现代也就罢了。你不会真想跟那个有精神病的过一辈子吧?”卓菲白皱起了眉头。“我告诉你,精神病是很难完全治愈的,虽然郑钧礼的情况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现代医学中理论上可以治愈,但这里毕竟是一百年前的金城,这很多药物都没有。你跟他过一辈子,很可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值得。”江不晚淡言。

“值得?我知道郑钧礼对你还不错,但他又不是只对你一个人不错,他对所有人都不错,有什么好值得的?”卓菲白不能理解。

“情消爱驰。”江不晚喃喃着。

“什么?”卓菲白听不真切。

“时间会消磨所有爱恨。一个人对旁人都不好,只对你好的人,等爱意消磨之后,他还会对你好吗?”江不晚反问卓菲白道。

卓菲白闻言一愣。

“郑钧礼是一个很好的人。让他生病的所有痛苦都来自于他至高的道德限度。他如今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希望能够让国更国,家更家。这样的人,即使他不爱我,即使我们不是夫妻,我也愿意去保护他。”江不晚心如明镜,她的每一个决定,都不是心血来潮,更不会顷刻颠覆。

卓菲白无奈一笑。或许江不晚自己不知道,她其实跟郑钧礼是同一类人,心志坚定,如石不移。

“随你吧。”卓菲白轻叹道。

一周后。

郑钧礼养完伤之后,就立即凑了一百万给杨明洞。

二人带着钱去了林家找林成。

可惜,林成卧病在床,神志不清,如今林家钢铁厂已然是林叙在做主了。

林叙以前是醉月画舫的常客,时时待在画舫之中与妓女狎戏,难得见他下船。

醉月画舫没落以后,杨明洞本以为林叙会换个画舫继续寻欢作乐,没想到他竟是从那风月场中走了出来,还接管了林家钢铁厂。

难道是因为他爹林成生了病,所以他忽然开窍,懂得了要承担家族责任的道理,自己心甘情愿地滚回来帮他爹打理产业了?

杨明洞和郑钧礼捧着钱,向林叙开口,说要买回杨家的小钢铁厂。

一百万,买下那样一个规格的钢铁厂应是绰绰有余,甚至是远高于市价的。林叙没理由不答应。

可是......

林叙那般浮躁又爱财的公子哥儿,竟然拒绝了杨明洞和郑钧礼捧来的这现成巨款。

“一百万就想把你家的钢铁厂买回去了?”林叙与杨明洞嘲弄一笑,话中多少带了些冷嘲热讽。“杨少爷你是忘了我们之前的合约里写了什么了?若是违约,没按规定时间上缴货物,便会产生一百五十万的违约金,交不上违约金,则用工厂抵押。即使如此,杨少爷你现在至少也要捧着一百五十万来见我吧?”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杨明洞气急。

官司已经结束,他家的钢铁厂也用作了抵押。前头的流程已经走完了,现在他们之间谈的是买卖生意,一码归一码,这林叙居然将这两件事混为一谈,狮子大开口。

“那你到底还要不要你家的钢铁厂?”林叙见杨明洞着急,他反倒开心了起来。

“不要了!”杨明洞掀翻茶碗,起身欲走。

郑钧礼却将杨明洞拉住,对他摇了摇头。

杨明洞镇静下来,重新坐下。

“一百五十万,就一百五十万。只要我们给上这个钱,你就把杨家的钢铁厂还给我们,对吧?”郑钧礼问林叙道。

“可以啊。一百五十万,这才够诚意嘛。”林叙上前拍了拍郑钧礼的肩膀,与他称兄道弟。“小弟,还是你识相。”

郑钧礼不着痕迹地别开身子,只朝他一笑。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你们带好钱来找我。”林叙嬉笑道。

郑钧礼礼貌回笑,而后便跟杨明洞一起离开了林家。

“钧礼,我们真的要用一百五十万把钢铁厂‘赎’回来吗?一百五十万,这可是市价的三倍了。”杨明洞一出林家的门便问郑钧礼道。

“没错。”郑钧礼回道。

“钧礼,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杨明洞感动得要死。郑钧礼真是够义气。

“这不单单是为了你。”郑钧礼说道。

“什么意思?”杨明洞有些不明白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预感,杨家的钢铁厂,我们一定要买回来。”郑钧礼回道。

杨明洞闻言,眼神霎时暗淡无神。“你就靠预感做判断?一百五十万可不是什么小钱,花了这笔钱之后,以后要是赚不回来该怎么办?”

“那便只能认栽了。”郑钧礼无奈道。

二人回去再将钱凑了凑,终于凑到了一百五十万的现票,重新去林家把杨明洞家的小钢铁厂给赎了回来。

杨明洞与他爹一起将钢铁厂重新做了起来。

只可惜好景不长。

林家钢铁厂把订单介绍人的提成提高到了百分之二十,只要介绍人将林家的钢铁推销出去,就可以得到百分之二十的离谱提成。金城专做钢铁生意介绍的人纷纷被这高佣金吸引,几乎所有介绍人都在推销林家的钢铁。

这一现象,直接压缩了旁的小厂的生存空间。小厂商根本就付不起百分二十的提成佣金,专做介绍的人自然也不愿再将目光放到这些小厂家身上。这便导致林家钢铁一手遮天,一时间风光无两,无人可以匹敌。

郑钧礼在杨明洞家的钢铁厂濒临破产之时伸出了援手。

“既然他们把介绍人的提成提高到百分二十,那我们便把提成提高到百分之二十五。”郑钧礼给杨明洞出谋划策。

“百分之二十五?钧礼,你又疯了吗?我们钢铁厂负担不起的!会破产!”杨明洞激扬地同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