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守灵之道
风子轩捧着手机，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这世界居然潜藏着妖魔，要不是亲历了昨天晚上的那件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有妖魔的存在。
风子轩忽然想起，就在自己濒死的霎那，古玉泛起了滔天血光。
他恍惚间看见过一个身影，和玉石表面雕刻的古人很像，这么说，不是古玉挡了一劫，而是那古人救了他一命。
风子轩吓坏了，他感觉古玉上的人影活过来一般，转头看向自己，青年赶紧甩甩头，瞪大眼睛再看，然而一切如常。
他惊疑不定，踌躇片刻，又意识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起身穿上干净衣服，把古玉揣进兜，抱着换下来的脏衣服走出卧室。
客厅没开灯，不知为什么，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风子轩浑身的汗毛立起来，下意识放慢脚步。
声音从阴暗处传来：“还挺警觉的嘛。”
青年吓了一跳，他听出来了，这是昨天晚上那个黑衣人，于是壮着胆子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向角落照去。
黑衣人面带嫌弃的侧过脸，一只手捂住眼睛。“晃死人了。”
“哦哦……抱歉抱歉”
风子轩慌忙把衣服扔在地上，上前开了灯。
这人不再是那身夜行衣，换成了普通的黑T恤，肥大的牛仔裤，脚蹬一双破板鞋，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椅上，全然没有高人风范。
风子轩有些局促不安，垂着头，但是很认真的，一字一字说道。
“谢谢，谢谢你救我。”
黑衣人直勾勾的看着他，就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剥香蕉。
风子轩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他撇了撇嘴，任谁一晚上经历这么多事都会不知所措吧，自己只是个高三学生，没什么社会经验……
黑衣人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漫不经心的安慰起来。
“别那么垂头丧气，这世上每时每刻都在死人，你算幸运的喽，很少有普通人见过妖魔还能活下来，不是疯了就是残了，只能让清道夫去料理后事。”
风子轩暗暗咽了口吐沫，谁想跟妖魔打交道？自己只想做一条咸鱼啊，是你这个神经病非要让我斩妖除魔！
但他见识过黑衣人的厉害，自然不敢直言，只好先套近乎。
“那个，你，您怎么称呼啊？”
“达聪铭。”
达聪铭——大聪明，原来这杀胚就是加他好友的那个人……
大聪明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我刚二十，没比你大两岁。走，肚子饿了。”
风子轩像个小鹌鹑，乖乖跟在后面，下了楼。前面的黑衣人自言自语：“先吃个夜宵，然后带你去分部报道。”
风子轩心事重重，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鼓起勇气。
“我能不能不去啊？”他实在不明白斩妖除魔这种荒唐事怎么落在自己头上了，一个滑铲上去送死还差不多，“我不想杀什么妖魔。”
风子轩甩甩胳膊，踢了踢腿：“你看，我什么都不会……”
大聪明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当然可以啊，那咱俩吃完夜宵你就自己回家好喽，无所谓的。”
只听他接着絮叨：“你还不知道呢，妖魔其实蛮常见的。”
他指着垃圾桶边上蹲着的一只小野猫，招呼它：“过来过来，让大聪明看看你。”
那猫翻了个白眼，风子轩看的一清二楚，它真的翻了个白眼，和人一样！
小猫抖抖身子，迈着猫步走到近前，一屁股坐下来，舔着前爪的肉垫，毛绒绒的长尾巴在身后摆来摆去。
“这位大人有何贵干喵，人家晚上饿了出来翻翻垃圾喵，没有吃人呐。”
大聪明哈哈一乐，摆摆手：“去吧去吧，我看你脏兮兮的，回去好好洗洗啊，有损市容。”
小妖猫又翻了个白眼，临走前还嘟囔着。“什么大聪明？大煞笔吧。”
说完嗖一下窜的没影儿了。
风子轩目瞪口呆，怎么可能随便碰上只野猫都会说人话，还有没有天理了？
演员，绝对是演员！
大聪明拍拍他后背，一脸得意。“我没骗你吧？妖魔遍地，好在这是华城，都是无伤大雅的小灵兽，而且有备案，偶尔才有真正的妖魔需要我们收拾。”
风子轩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不信，不可能，别蒙我。”
“啊这……”大聪明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索性放弃了，向街边一辆跑车走去，手里拿着把车钥匙，两侧刻着amg和GTS。
“这是赵晓楠的车！”风子轩惊呼，但他的眸子很快就暗淡下去。
虽然几个钟头前自己还在抱怨她的不好，可如今天人永隔，那个年级主任再也活不过来了。
风子轩胃里一阵翻腾，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吃夜宵。
该死的！无助感又一次在心里蔓延。
“死者已逝，生者如斯。”
大聪明幽幽念道，他明亮的双眸盯着身边这个孩子。
“你活下来了，不是因为我，不是因为赵晓楠，是因为你自己。”
风子轩的小心脏跳的厉害，他不敢直视对方，黑衣人的眸子在月色下闪着光，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你本该死的，但你活下来了。”
风子轩微微张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生存的权力都要被剥夺，难道自己就该死掉吗？
对面依旧语气平静：“你碰见了狌狌，沾染上妖气，就算活下来又怎样，不过是多苟延残喘几天罢了，其他的妖魔还会找上你的。”
风子轩浑身冰凉，命运的大手紧紧笼罩在他身上，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努力想挣开束缚，可四野里没有一丝光亮。
“妖魔……妖魔？”青年失声，几欲崩溃，“为什么是我？我只是个学生，为什么是我啊！”
达聪铭不发一言，冷冷看着他，直到风子轩平静下来，这才继续说。
“生活在华城，你已经很幸福了，看着灯红酒绿，享受人间太平，暗地里有人替你们负重前行，多好啊……”
大聪明面露伤感，眼神中充满追忆。“人族与妖魔斗了几万年，先辈们的尸骨堆起高山，先辈们的血液冲开河道，先辈们用生命荡平沃土，所以你现在才能站在这里。”
黑衣人话锋一转：“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守灵人吗？”
青年惶恐的摇摇头，自己怎么会知道？他一点也不关心这件事，只想尽快摆脱眼前的黑衣人。
大聪明声音低沉，一字一句说的缓慢，可那声音好像有魔力般，捶打在风子轩心底的柔软处。
“守灵人守灵人，守的是苍生万物，天下太平。”
“守灵人，跟我有什么关系？”青年的声音在颤抖。
狌狌、赵晓楠、老保安……那些死去的面孔浮现在眼前，青年越发惆怅。
“你身上沾了妖气，还有血腥味，”黑衣人又重复一遍，“跟我在一起反倒安全，走吧，只是去吃个夜宵。”
风子轩看他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只好垂下头来，认命般跟着对方坐进赵晓楠的跑车。
无力感在心底蔓延，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风子轩死死咬紧牙床，他从未如此渴望过力量。
副驾传来他的一声嘟囔：“我想再考虑一下。”
“你可以明天早上再答复，不过我事先说清楚，真的有妖气在——”
黑衣人话没说完，手机忽然响了，一道悦耳女声从裤兜里传出。“丙级任务，上峰小区二栋地下室，目标不明。”
瞬间，大聪明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再跟风子轩废话。他左手握方向盘，右手挂挡，只听一阵轰鸣，引擎瞬间被踩到了六千转。
强烈的推背感差点让风子轩把五脏六腑吐出来，他两手死死抓着扶手，双脚抵住下面。
黑衣人沉声说着：“达聪铭，洞幺幺四。”
依旧是悦耳的女声传来：“达聪铭，编号0114，已确认身份，守灵人与你同在。”
电话自己挂断，与此同时，面前的中控台规划出行驶路线，上面显示，距离目的地七点二公里。
大聪明扭头看了看目光呆滞的风子轩，轻笑着。
“没事，待会给你把刀，照着对面砍就行。”
他说的轻轻松松，好像是去砍瓜切菜，而不是斩妖除魔。
“我？”风子轩急了，“我去干嘛啊？我不想死啊！”
青年脑袋一片空白，他想下车，可是车门被锁死，达聪铭知道他在想什么，又给了脚油。
小区大门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生命中的一些东西似乎正离他远去。
风子轩伸出右手，半张着嘴，努力想要抓住这一切，但一阵呼啸声传来，跑车甩了个尾，继续驶向未知的黑夜，后视镜里什么都看不清了。
风子轩的手缓缓收回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真的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