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巨龙？巨龙！！（下）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伊塔雷克的声音清晰响起，但没有一人再有心情回答他的问题。
所有人都沉浸在呆若木鸡的震撼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其实有一头巨龙这么多年来就一直藏在他们身边？
不为人知的一同吃喝玩乐，甚至还给他们的战士锻造武器？
而自己等人围攻了许久的熔铁王，实际上就是那个巨龙变成的？！
开什么玩笑——！！
下意识的抬起头。
那道巍峨矗立的身躯清晰的倒映在每个人眼中，让所有人都本能感受到了来自力量源头的奇特美感。
二十多米的身长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峦，黝黑而泛着幽光的深邃龙鳞密布每一寸角落，峥嵘盘旋的龙角哪怕初露端倪，也已经能够窥见那从一线倒影中投射出的代表无上强大的权柄！
尤其是当硕大威严的龙首垂下时。
每个人都能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竖立龙瞳深处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无疑证明眼前的庞然巨物绝不会是蠢货，也远要比他的同类更加危险，更加致命！
“啊，无上的伟大巨龙，感谢您对赞骨拉的长期庇护！这是所有巨魔的荣幸！”
托利索反应最快。
在其他人还沉浸在惊骇之中时，他已经毫不犹豫的朝着伊塔雷克跪拜下去，高声颂念着感激。
无论今晚的叛变成功与否，顶多就是自己会不会存活下去罢了。
但若是没有处理好和伟大巨龙的关系，哪怕只是一句话没有说好，赞骨拉这个种族的数万名巨魔，恐怕就全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不必如此拘谨，藏身在你们当中的日子确实带给了我不少有趣的回忆。
所以尽可放宽心，我并不打算在赞骨拉降下毁灭的烈火，哪怕方才我们还在刀刃相向。”
乒乓——
待到稍微适应龙威后。
奥古斯满嘴苦涩的丢弃铁矛，毕恭毕敬的跪伏在地。
“无上的伟大巨龙啊，请您原谅我们对您的冒犯，不要牵连到我的同胞，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你并没有犯错，这场热身让我很愉快，你们表现出的决心和勇气也令我印象深刻。”
龙瞳下沉。
距离奥古斯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他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在那深邃神秘的琥珀中略微扭曲的倒影！
难以言喻的震撼让奥古斯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心心念念的黄金王朝。
而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
伊塔雷克的声音竟然是直接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他的龙口却没有开合分毫！
毒沼王神色变换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纳瓦罗则已经两眼翻白，眼看就要在龙威和这个震撼真相的冲击下昏厥过去。
“吼——！！为，为什么……要站在那个暴君……那一边……你本可以做到更多！”
在现场所有人骤然色变之中。
思维混乱的夏鲁巴艰难从喉咙深处挤出话语，言语中的冒犯和不满让奥古斯恨不得亲自用铁矛钉死这个混蛋！
但夏鲁巴很认真，他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
上万巨魔平民活生生饿死，成为赞骨拉历史上最为惨痛的牺牲品。
如果伟大巨龙愿意出手。
不需要他覆灭哀嚎荒野中的噬魂妖，提前终结战争，让赞骨拉的粮食危机从根本上得以解决。
哪怕只是随意做些什么，只是把婆罗城附近的森林肃清一遍，巨魔平民的日子都能好过许多！
但为什么。
他以熔铁王的身份呆在婆罗城，接受万民敬仰的同时还冷眼旁观？！
夏鲁巴深知激怒伟大巨龙的严重后果。
然而那枉死的上万名巨魔平民在他脑内嘶吼，在以他的身躯向着伊塔雷克质问——
为什么？！
是吾等不够尊重你么？
还是说你觉得我们犯下了什么罪该万死的错责，活该忍饥挨饿死于肠道的悲鸣？
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救一救我们，为什么不为我们力所能及的伸出援手？
“因为我不在乎啊，夏鲁巴。
时间宛若静止，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
伟大巨龙冷漠的投下俯瞰，注视那道渺小如蝼蚁的身影。
“同类之间尚且会自相残杀，会为了种种理由将刀刃捅入同胞的心脏，而我们甚至就连同类都算不上。
当我睁开眼时，你们还身处壮年，但等我小憩片刻，巨魔就已经垂垂老矣。
我能征服天空，而你们只能匍匐大地。
我能以一己之力毁灭你们整个种族发展上千年的版图，但在巨龙当中，我不过只是少年。
在你们眼中，王图霸业就已经占据了生命的全部，可在我看来，只有万般伟力归于已身才是根本！”
鼻孔蓦然喷出一道滚烫气流，险些把僵硬在原地的夏鲁巴吹飞出去。
这一刻，他刻骨铭心的感受到了二者在本质上的天差地别！
自己这个在巨魔中都称得上佼佼者的顶尖战士，却连伟大巨龙的一次鼻息都抵挡不住，恐怕在他看来，我们巨魔也和蝼蚁并没有不同吧……
或许，就连他们能够幸存至今，都要感谢对方没有随手覆灭的恩情了。
歇斯底里的惨笑，从轻微到渐渐响亮。
不具人形的怪物在废墟上颓然大笑，冰冷的雨点重新落入安静下来的战场，砸在每一个巨魔脸上，落入每一个巨魔心底。
不知为何。
一股擦拭不去的悲哀悄然蔓延，哀莫大于心死。
等到凄厉的笑声平息，自暴自弃的笑容收敛。
伊塔雷克惊讶的看到夏鲁巴摇摇欲坠的站起身，注视着那双在历经痛苦的折磨后，仍然坚定如初的纯澈眼睛。
“伟大……巨龙啊……我已理解了你的想法……但那上万名冤魂的血债……只能用复仇得以平息……”
颤栗的死寂中。
伊塔雷克沉默片刻，听着夏鲁巴艰难而毫不动摇的继续说道。
“请您……让开吧……造成这一切的托利索必须……死在今日！”
“……不行，我需要他活着。”
“那么……请容许我……对至高伟大的您……发起叛逆！！”
这一刻，所有人尽皆动容！
没有理会他人眼中浓郁的难以置信和惶恐不安。
伊塔雷克静静凝视这个平平无奇的无名小卒，从缓慢到小跑，再从小跑至疾驰。
夏鲁巴从瘫软在地的纳瓦罗头顶上跨过。
明明后者尚未到油尽灯枯之际，伤势远不如战士严重，却仍在经过伊塔雷克稀释过后的龙威面前直不起身子，更别提像夏鲁巴这样奔跑了。
夏鲁巴大步越过五体投地的毒沼王！
身为所有巫毒祭祀的领袖，拥有庞大野心的枭雄，掌握众多诅咒和咒术的强大施法者。
此刻在伊塔雷克面前依旧颤颤栗栗不敢多言，生怕因为自己先前的言论招致灭顶之灾。
更遑论主动发起冲锋了。
夏鲁巴纵身一跃，从跪倒在地的奥古斯身边飞越！
身为站在整个赞骨拉顶点的贵族，从酷烈战场上存活下来的勇士，发誓开创黄金时代的无私者。
也不得不在心中祈祷伟大巨龙的怜悯，恳请对方为自己的文明留下希望的火苗。
又如何能掀起大逆不道的反抗？
唯有夏鲁巴仍在向前！
再向前！！
为了心中坚守的对错，为了不可磨灭的血仇，为了生他养他的恩情。
夏鲁巴越过了一个又一个身影，将或是声势显赫，或是实力远胜于自己的同胞通通抛至身后！
最终，
直面伟大巨龙——！！
夏鲁巴感觉自己胸膛处仿佛燃烧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原本沉重疼痛的身体愈发轻松，抬头看向那不可思议壮观的龙首时，夏鲁巴的心情竟出乎预料的平静安宁。
千万道杂乱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终于在夏鲁巴如飞蛾扑火般跃起，向着伊塔雷克发起攻击的那一刻，共同凝聚成同一句话！
“命如草芥……亦可燎原！！”
看着夏鲁巴一点点逼近，伊塔雷克难掩心中惊叹和遗憾。
“……真是不可思议的决心，如果让我早一些留意到你的不同，或许我会更加看重你吧。
但事到如今，我能赐予你的，就只有不留遗憾的毁灭了。”
毒沼王猛地惊恐瞪大眼睛。
在她的感知中，一股规模如同大海中掀起灭世海啸的魔力流动陡然升起，自己引以为傲的魔力相比起来就连一朵浪花都算不上！
伊塔雷克张开嘴巴。
冲天而起的汹涌火柱在一瞬间便点燃了世界，把迎面而来的夏鲁巴那无畏冲锋的身影彻底淹没！
待到火焰熄灭，天地重归黑暗。
这个注定会在伊塔雷克漫长恒久的记忆中留下一席之地的独特巨魔，早已消失不见踪影。
只剩下一捧灰烬随风而去。
夏鲁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