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付锦不见了
“你真的是宗文现吗？”二月大着胆子问道。
“二月，苏子让我给你带话——人皆有一死，不必太过悲伤。”宗文现张着嘴说。
“你见到苏子了？她还好吗？”二月追问。
“她说等了我很久，终于等到了，已经毫无挂念地进入轮回。”宗文现的眉眼纹丝不动。
“轮回？她还会回来对吗？”
付锦忍不住开口：“她不会记得你。”他看着叶子已经落了一半的悬铃木。
“哦。宗文现，我想说，谢谢你。从第一次见面就该谢谢你，可惜我到现在才懂，人间还有很多事情让我好奇，我会好好学的。”二月流畅地说。
“二月，你值得。这美好的人间，无论人或妖，都值得。但在下还有一问。”宗文现惨白的脸竟然变得柔和了一点点。
“你说！”二月爽快地回答。
“上次见你，几乎还为原形，如何——”宗文现没说完，二月就明白了，抢在悬铃木最后几片叶子在空中摇摇荡荡的机会赶紧说道：“我在梦里见到了一个人！就是住在墙里的那个小金人！他来我梦里，引我想了很多事情，引我哭起来！我第一次哭！就好了！”
来不及道别，鬼地公和宗文现同时碎成黑雾，落至地面，落至泥土的缝隙之间，往更深的地方沉下去了。
“哇——”二月大哭。
什么事情做过第一次，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哭泣也是一样。二月更加熟练了。
付锦拂去她的眼泪：“墙里的小金人是弥勒佛。连菩萨都在帮你。”
二月眨眨眼睛，没有更多的眼泪流出来：“走。付锦，我们必须得去桃之岛了，那儿才是好的地方。”
傍晚，他们到达葡葡巷子。二月从水中拉出树枝，站了上去。付锦也小心地站上去。当树枝像客船一样，却不需要船夫就兀自行动起来，见惯了妖类异常能力的付锦还是惊得眼神一亮。
二月站在前面，伸长脖子期待着桃之岛的影子。可行进了两倍于往日的时间，他们没有看到半棵粉色的树。二月急得跺脚。脚下的树干突然发出沉重的呜咽声。
“实在不行，先回去吧。”付锦说道。
二月能感觉到树枝累得喘不过气了，于是蹲下来，拍拍它：“回葡葡巷子吧。”
二月仍然痴痴望着雾气渐生的海面。
“怎么会去不了呢？”二月急得脸都皱起来。
“也许因为我是凡人吧。”付锦反而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那怎么办？”二月问道。
“先休息一下吧。”付锦记得穿过小镇时，一家店铺的门口挂着写有‘东家有事，初十开张’的木牌。虽然不太体面，眼下只能躲在那里过夜了。
付锦将两张条凳拼在一起，让二月躺着休息，自己则坐在竹椅上。
小镇的夜晚十分安静，静得二人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二月，你可还保留了一些我送你的东西？”付锦问。
“全留着呢。”二月转头看他：“金桃子、金桃花、金葡萄、金叶子、金瓜子……有这么多……”她把双臂围成一个环。
“在哪儿？”付锦问。
“桃之岛呀！一月没有见过这些漂亮玩意，每次你送给我了，我都拿给她们看，就懒得带回来了。你需要吗？要不等天色亮些，我去拿？”二月说道。
“那些玩意可以在人类的铺子里换银钱换粮食换绸缎，你知道吧？”付锦慢慢地说，不想让二月听出自己的潜台词。
“当然！金子比说话有用！”二月觉得付锦小瞧自己了，瘪了下嘴。
“虽然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不太好，但今时不同往日，也许……”付锦的语气怯怯的。
“咱俩谁跟谁呀！”二月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这句话，用在这里倒也合适。
“嗯。谢谢你。”自从遇到你，经历了许多有趣的事情，是不平凡的回忆。
天色微亮，二月在付锦的注视下，乘着树舟，漂然远去。
回到桃之岛的心情变得复杂了许多，二月没有办法一一回答一月、五月、六月或者七月的问题。她捡了片大树的大叶片，包住一些金制品，在桃妖们的告别声中回到人类世界。
湖边空无一人。
付锦不见了。
是什么感觉呢？
就像昨天怎么找也找不到桃之岛的慌张，不，不止于此。二月回忆付锦的行为和话语，昨晚就不对劲了。他在确保二月知道如何在人类世界生活下去。他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更像失去宗文现那种感觉。
二月在人类世界的好朋友一个一个消失。冷静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办？
二月抱着金子，坐在石头上，想了很久。
法术是不能用的。要是乱用法术的话，很快就会被四月门找到。要回桃之岛吗？带着诸多不解在那里躲着吗？可是她又有点儿想念人类。那些奇遇是她在桃之岛永远也不会有的。
咕噜咕噜。
肚子饿了。
真是不争气。为了一口吃的，二月也不得不回到人类世界去。
她把金子埋起来，只挑了几个最小的金瓜子抓在手里。二月来到镇上。集上已经热闹起来，铺子都开张了，除去他们晚上落脚的那一家。二月将一粒金瓜子换成十两碎银。
她来到一间干净整洁的饭馆。等桌上摆齐五道菜，二月慢慢地吃。吃着吃着，她的眼睛流出泪来，从眼睑一直流到下巴，滴到白米饭里。
二月放下筷子，抹掉泪水，看着湿哒哒的手掌，自言自语：“怎么回事？不经过我的允许，你们就流出来了？不可以！禁止！”她在裙上擦干手，继续吃。
五个菜和三碗米饭都吃完了，二月却没有饱的感觉。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呢喃道：“哪里出问题了吗？”一抬头，她看到付锦坐在对面。
是双臂仍然完整的付锦。是面色红润、意气风发的付锦。是用眼神告诉二月她对他很重要的付锦。
二月伸手想去摸他，一眨眼，对面却空空如也。
饭馆的人们吃着喝着聊着。没有一个人认识二月，也没有一个人在乎她的温饱。在乎她温饱的人已经消失了。
二月付好饭钱，在镇上漫无目的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