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杂院里的好邻居们
为了避免出现“因为米粒大又白,反误了卿卿性命”这种事情。周平安转身就把刚刚放进粮袋里的那四五斤大米又收进了板房空间。
“我就是周平安,周平安就是我。”默默地把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又把原身的言行举止和生活习惯回忆了一遍,自觉做好心理准备后,抻了抻身上的衣服,挎上装着钢笔、笔记薄和一包大前门、一包牡丹烟的军绿色斜跨包,周平安这才神态自若的走出了房间,准备出门上班。
刚跨出房门,还未等周平安返身关门,就见生活在大杂院里的孩子们,呼啦啦的围了上来。
“周叔,你刚刚是不是一个人做肉吃了!”
前后脚还跨在门槛上方呢,一个顶着锅盖头的半大男孩,就急匆匆的冲到周平安的跟前儿。
歪斜着仰起脑袋瓜儿,瞪着饿狼般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周平安,厉声问道,那语气神态,如果法律不管的话,周平安都打算马上就给他来上一套‘大记忆恢复术’了——这就没见过眼前儿这让人见了就手痒痒的死孩子。
其余的孩子,虽然没有冲到跟前,但也都齐刷刷的边咽着嘴里的口水,边仰着头看向周平安,眼睛里羞赧、胆怯等神情,不一而足。但是,对于肉的渴望,却都是一致的。
周平安低头看向眼前这个挡在自己身前的锅盖头,原本被忽视了的那些记忆突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那些关于院里邻居们的信息也一一开始具体呈现。
‘棒梗,贾梗。特么的,这是盗圣棒梗啊!’
周平安愕然的又环视了一圈眼前的小萝卜头们,果然,‘四合院’中的小当、槐花、闫解娣、刘光福等人都在其中。
周平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特么是‘人杰地灵、人才辈出’的情满四合院啊!
得,原以为自己的‘穿越’生活,以后在大方向上会有‘历史脉络’可以参考,但,此时的情形,却让周平安明白,自己终究是‘一个人背负了所有’。
毕竟,谁他么知道影视世界里的历史进程会怎么发展啊。
‘唫,我上辈子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平日里不说五讲四美三热爱吧,也从没给国家和社会添麻烦啊。怎么这辈子会遭如此报应啊!难道拯救那些有着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破碎的家的小姐姐也有错吗?可是,我不帮她谁帮她?’
“周叔······”
正在自怨自艾的周平安被拉回现实。
算了,这世界,还是毁灭吧。
难怪几次翻看原身的记忆,都没有对身边的邻居们的详细记忆,特么的,就这些遭雷劈都不解恨的邻居们,谁愿意记心里啊!
周平安抬手干搓了下被现实毒打过之后有些‘酸爽’的脸颊,挤出‘和善’的笑容。
“呀,这不是打小就聪明的棒梗吗?怎么?想吃肉啊?”
“想!”棒梗猛点头,如果不是头盖骨结实,头上的锅盖头都得晃飞喽。两只黝黑的眼珠里,透漏出七分期待和三分目的将要得逞的狡黠。
“嘿嘿,想吃啊,就让你妈妈给你做啊。乖~哈哈”
周平安面带笑容,语气和善,动作温柔的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棒梗扒拉开,迅速推起停放在门口的自行车,一溜烟的出了大杂院。
特么的,让自己以后小心谨慎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秦寡妇、聋老太、傻柱子、易、刘、阎三个管事大爷,哦,还有许大茂这个真小人,特么的,以后的生活,可有的玩儿了。
正想着呢,出了大门还没有多远的周平安,就听见身后‘哇’的传来一阵嚎啕大哭。
不消说,正是‘打小就聪明’的棒梗反应过来之后,正哭着喊着的跟他那虽缺衣少食却体态臃肿肥硕的好奶奶要肉吃呢。
说到‘情满四合院’,那周平安可太熟了。因为远离市区,交通也不方便,所以,为了丰富工地上建筑工人们晚上的娱乐生活,周平安就专门从集团分部的仓库里,搬来了三套淘汰下来的家庭影院,平时放的就是这些‘感人肺腑’的国产电视剧。毕竟,看剧总好过让那些工人们闲着无聊就打牌、酗酒来的好。
虽然不知为什么原因,板房里的那些电脑、手机、电视机、影碟机等高科技产品现在都消失不见了。但是,这部看完之后让人三观破碎的电视剧的许多剧情,周平安可是忘都忘不了啊。就连网络同人小说,周平安也看了不少,看的他都替现在的邻居们感叹:遇到我,也真算是你们的命好啊。
毕竟,这次穿越周平安也只带来了个板房空间而已,可没有什么任务系统之类的,也就没有了要求让这群遭雷劈的邻居们吃屎、喝尿、掉粪坑等惨绝人寰的任务。
嗨,自己可太善良了。
周平安给自己在心里点了三百六十五个赞。
同时,也更加警惕起来。毕竟,这看似很是丝滑的就融入脑海中的记忆,可有点儿坑啊。就像这次关于邻居们的记忆,融入是融入了,但是,特么的是云遮雾障的融入啊。
如果不是触碰到现实中的人和物,这些记忆就是雾里看花啊。
慢慢的蹬着自行车,周平安一边暗自寻找着这些记忆不被重视的原因。
关于家人之间的记忆,关于学校期间的记忆,关于和爷爷在农村相依为命一起生活的记忆,关于工作后的记忆······
过了良久,周平安终于从周爷爷去世后那段时间的记忆里找到了原因。
刚刚搬到大杂院不久,周爷爷就去世了,那段时间周平安因为伤心过度,给人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周左右,就被身边的‘好邻居们’给‘治’好了。
当然,这次的治疗代价有点儿大,当时周平安家里的粮食、身上的钱、票,都被以易中海为首、秦寡妇为代表的‘好邻居们’以各种理由给‘借’走了。
要不是原身被饿的差点儿都要啃墙皮了,恐怕现在周平安就要接手的是一个家徒四壁的两间房了。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被猎户出身的周爷爷教育出来的原身显然不是个君子,他和现在的周平安一样,更信奉的是: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醒悟回来的原主,情知自己身单力薄,既没有直接和‘好邻居们’发生肢体上的冲突,也没有和‘好邻居们’恶语相向。
除了不再搭理‘好邻居们’之外,就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利用自己的那点儿小小的权利,在规则范围之内,直接让整个大院里的好邻居们吃上了特供的棒子面和高粱米:棒子面是玉米芯和苞米粒七三开的棒子面,高粱米是夹杂着少许老鼠屎、砂砾,带着些许霉味儿的高粱米。
至于细粮,给,粮本上是多少,就给多少。不光不缺斤短两,还额外赠送细小砂砾若干。
事情发生后,大杂院里地位超然的聋老太,三位大义凛然的管事大爷,身强体健的某柱,‘可怜兮兮’的某寡妇等人,找到原身在摆事实讲道理等手段失败之后,也不是没有向原身低头赔罪,甚至连居委会的领导都出面了,但是,收下应得赔偿,应付完居委会的领导之后,原身不为所动,依然为‘好邻居们’奉上‘精心准备’的口粮,这一送就送了半年。
受到此次‘痛彻心扉’的教育之后,虽然好邻居们还和原身生活在一个大杂院,但是,大家都很是自觉的互不打扰了。
用老子说的话就是“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搞清楚记忆模糊的原因之后,周平安禁不住的为原身点了个赞。嗯,这种独来独往的生活,真的很好。
周平安上班的交道口二粮店离大杂院不算很远,即便是路上因为想事情而骑行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一些,但是,周平安到单位的时候,粮店里也只来了粮店主任一个人而已。
嗯,粮店钥匙平时都是由主任保管的,所以,担负着开门任务的粮店主任总是第一个到岗。
周平安所在的交道口二粮店,单位不大,包括领导在内一共只有八个正式工。
分别是主任一名,名叫赵德柱;册籍员一位,由周平安担任,两个收款员外加四个付粮员。
在这个时代,粮店是仅次于电影院的热闹场所。因为掌控着粮食命脉,粮店成为社区居民的中心。
每逢周末或月底,二粮店门前总要排起长长的队伍。居民家中有小孩的,往往打发孩子前来排队。快排到时,大人拎着面袋赶来。他们总要小心翼翼地观察秤杆的准星,生怕遇到缺斤短两。买到粮后,再小心翼翼地扎紧口袋离去。
此时,人们对粮食的仔细,一方面源自节俭的传统和对饥饿的恐慌,另一方面也因为国家限量供应的政策。
在这个粮食市场尚未开放的年代,人们只能用粮票来换购定量的粮食。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解释一下,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前,城镇居民迁徙户口时,有一个特殊的关系叫做“粮食关系”。
粮食关系最终会落实到具体粮店,关系人只能限定在该粮店购粮。
那时每家每户有一个粮本,实行“划片定点,验证凭票”的粮食供应办法,每人每月粮食有定量,分100多个等级,从事重体力的工人和大学教授能够得到照顾,一般成年人粮食定量为32斤,儿童减半,一些家庭粮食不够要算计着吃。
对于拥有城镇户口的居民来说,“粮食关系”与城镇户口同等重要。倘若居民想到另外一个城市工作,除须办理户口转移手续外,还必须办理“粮食关系”的转移。没有粮食关系,等同于没法吃饭。
而二粮店虽然规模不大、在职人员也不多,但是,却实实在在的管辖着大杂院所属的南锣鼓巷,周围的福祥胡同、妙豆胡同、蓑衣胡同、板厂胡同、雨儿胡同、东棉花胡同等地的三千多户、万两千余名居民的粮食关系。
每月二十一日,二粮店的上级单位就会把数十万斤粮票发放到粮店内。
粮票是成联发的,每次都有厚厚一摞。每张成联粮票的面积与报纸相仿,上面打有孔洞。
开始时,粮票都是由粮店的工作人员亲自发到住户手里,后来不是都讲究相信群众,依靠群众嘛。
于是发粮票这么重要的事,就不再是粮店直接发到个人了,而是把每个居委会的总量算好,交给居委会的工作人员。
而居委会的人收到票之后,再把整版的粮票裁成一张一张的小票,先按面票,粮票,油票分类,再按二十斤,十斤,五斤,一斤,半斤,一两的分门别类,再按照各户粮本上写的数量一一对应装入一个巴掌大的小纸袋中,再把户主的名字写到纸袋上。
最后,每月二十四日前,由居委会的工作人员亲手把装有粮票的小纸口袋发放到辖区内的各户人家手中。
买粮时,居民首先要出示粮食供应证来“验明正身”,也许有人好奇,有了粮票干嘛还带粮本呢?
原因有两个,一是看你是否属这个点供应,二是面票可买白面,而粮票中还有部分大米,买过的要写在粮本上。
反正,想买粮?
钱、证和票,三者缺一不可。
粮票回收后,工作人员会把粮票贴在报纸上,攒满一张报纸后,再刷上一种特殊的紫色涂料,防止被人重复使用。
粮票被人们视为生命票,甚至在某些地区,当时下发各区县的粮票都有专门的运票车运送,还有专门的保卫人员押运,回收的粮票也有专人清点,每半年送到造纸厂销毁一次,负责监督销毁的人要看着所有粮票打成纸浆才能离去。
因为缺乏副食供应,人们的肚中很难存下油水,饭量也就大的很,所以有的人家里甚至吃了上顿就惦记下顿。
一般人家未到月底,家里的粮食就吃空了,“粮票刚好够花,根本攒不下来”,在这个时代,在社会上是种普遍现象,‘没有余粮’更是常态。
这种情况下,被俗称为“粮本”的粮食供应证,和户口、结婚证变得同等重要,往往被珍藏家中,束之高阁。没有粮本就无处买粮,某种意义上,这个黄皮黑字的粮本就成为了吃饭的护照。
此时,能在粮店有份工作,那是极其光荣且有面子,说白了,就是“大家都不敢得罪粮店的人,社会地位较高”。
这种位低权重的情况也算是时代特色吧。
这也是原身敢不给居委会领导面子的原因。毕竟,居委会为难的只能是周平安一人,但是,周平安却能为难到居委会辖区内的所有人啊。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大杂院里的聋老太、易中海等人的面子,可不值得居委会领导们出面得罪二粮店一人之下,六人之上的优秀员工、有志青年周平安同志啊。
更何况,被收拾的也仅仅是生活在大杂院里的十几户居民罢了。
此时,先周平安一步来到粮店的赵德柱主任,正蹲在店铺门口抽着烟。一眼望去,赵主任已经花白的头发被风吹的乱遭一片,身上穿着套洗的很干净的中山装,乍看是浅灰色的,但是从肘部、臀部、膝盖处的已经洗成淡青色的补丁就能判断出,这套衣服的原色其实应该是青色的,只不过穿的久了,被洗的已经脱色了而已。
如果不是原身的记忆在竭力的提醒着周平安,眼前这位毫无形象可言的小老头,确确实实的是一位掌管万两千余人温饱问题的小领导,那他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又见到了去贫困地区的招工时见到的老农民呢。
这放荡不羁的蹲势,这销魂的穿着打扮,这毫无波澜的神情,还有这三口一支烟的抽烟方式,不能说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相差无几。
其实,眼前一幕,也算的上是时代特色了。
毕竟,作为工业制品的布料,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国度里,可是一种堪比货币的稀缺资源。
所谓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在这个时代,真的不只是一句顺口溜。而是,赤裸裸的现实。
而现实就是,仅靠正规渠道发放给个人的布票数量,很多人即便攒上一两年也不一定能穿上一身新衣服。
所以在这个时代,身上的衣服有补丁是正常的,而像周平安这样一身衣服一个补丁都没有的,才不正常。
当然了,认识周平安的人,对他的这点儿不正常也都见怪不怪了。毕竟,很少会有人像周平安一样,本人都参加工作拿高薪了,可是他的父母还不时的给其寄钱、寄票,就连他的哥哥,也会把自己节约下来的军装给他寄过来。
呵呵,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吐槽下周平安的哥哥周顺利了,别人都是有钱无票,而他却是有票无钱!